在他加冕为王前Ⅲ(5)
此处是光明教廷的圣地之一,附近有专门的修士巡逻戒备,一般的村民无法靠近,更没有受洗的资格。
今日的约克赛拉镇格外热闹,因为听说帝都教廷的队伍到来,淳朴好客的村民们自发举办了热烈的庆典活动。敲鼓高歌的声音即使在河对岸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河面上漂浮着干净的白袍,有人坐在寓意神圣的光明受洗河边,随意地划弄着波光粼粼的河水。
很多信徒将受洗当做人生大事,将在此地受洗当做人生最为珍贵的幸事。
但这个男人一直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若有所思,神情称不上愉悦,更称不上激动。
“接下来,我将亲自为你受洗。”站于身后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惶恐至极。”艾瑞克斯缓缓抬起头,“拉斐尔殿下,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让您成为施行洗礼者?”
拉斐尔沉默不言,弯下腰盛满一瓢水。
艾瑞克斯叹了口气,想到两人有言在先,只能有些认命地步入受洗光明河中,
受洗是信仰坚定者的证明,同时也代表着受洗者答应归于光明神的愿望。从宗教规定来说,普通人也可以受洗。但一般来说,正式的受洗仪式只有光明教廷的神职人员才能施行。
因为经历过正式受洗的人将会被教廷记录在册,视为一名光明教廷的一员。
“艾瑞克斯,我以神明之名询问,您是否会终生坚定自己的信仰?”拉斐尔清晰地念出经文。
“我…不知道。”艾瑞克斯选择实话实说。
至今,他仍然迷茫,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在追求着什么。
冰冷的刺痛感让艾瑞克斯不由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从天而降的水流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样也行吗?”艾瑞克斯擦着脸忍不住说。
这样不忠诚的答案当然不行,但他的意愿似乎被完全忽视,岸上的银发男人还是按部就班地为他完成了受洗礼。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将写入教廷的名册。”拉斐尔背过身去,“恭喜你成为教廷的一员。”
“真的好吗?”艾瑞克斯回到岸上,推开额前碍事的碎发,盯着走在前面的身影,“我想我的觉悟还远远不够!”
“这不重要。”拉斐尔轻声说。
“那为什么一定是我?”艾瑞克斯快步跟上,“您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让我加入教廷?”
“因为我们有着一样的命运。”
艾瑞克斯愣了下,抬手拦住了拉斐尔皇子的去路。
“殿下,请饶恕我直言的无礼。”艾瑞克斯注视着男人沉静的双眸,“我已经听从您的命令来到这里,也完成了教廷的洗礼。现在应该轮到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的母亲,玛丽·维多利亚没有自杀……”艾瑞克斯声音颤抖,眼睛却无比坚定,“您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知道了。”拉斐尔收回目光。
******
回到约克赛拉镇上最高级的驿馆,艾瑞克斯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他穿过略显窄小的走廊,在一扇松木门前站定,深深吸了口气。
“进。”
拉斐尔端着一杯红茶,站在窗边,阳光沐浴在他那张一成不变的面庞上,像是一尊冰冷的神像。
“城镇上也在举行受洗仪式。”艾瑞克斯走上前,顺着拉斐尔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广场,“好多人。”
“《光明旧约》记载,今天是光明降世的日子,公平、善良、正义等美德接踵而来。”拉斐尔淡淡说,“混乱的世界在神的指引下重获新生。”
“公平、善良、正义吗?”艾瑞克斯远望着广场,“我现在却无法看见这些了。战争留下的疮痍,所处可见的偏见,还有沦为借口的正义……”
“你对眼下的世界不满吗?”
艾瑞克斯摇了摇头:“我不擅长说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越变越糟糕。”
“那于你而言,加入教廷更是正确的抉择。”
“教廷也没有不一样吧,不公平的事随处可见。就如这广场之上,人们要分成两支队伍。”艾瑞克斯顿了顿说,“贵族一队,平民一队。”
“他们的手腕处将烫以‘红点’,那是神明信赖子民的标志。”
“可贵族信徒却不需要。”艾瑞克斯说,“至少我会去想,这个标志的存在到底是嘉奖,还是一种身份区分?”
拉斐尔的眼神缓缓转向身边的黑发青年。
“很抱歉,殿下。我不该说这些。”沉默有些漫长,艾瑞克斯这才想起了拉斐尔的另一个身份。
真是糟糕。艾瑞克斯嘴角撇了撇。他真是得意忘形,居然在这位皇子殿下面前说起光明教廷的坏话来。
“神明之下,众生平等。‘红点’确实是一种区分,它区分一般平民与平民信徒,也区分平民信徒与贵族信徒。这是不对的,有违神明公平的意志。”
艾瑞克斯愣住了,不知如何接话,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拉斐尔皇子会顺着自己的话承认教廷规定的不妥。
“不仅是这一点,教廷内部还有许多腐化不堪的地方,需要有人突破成见,一一改变。”拉斐尔皇子说,“那就是你和我。”
“您……和我?”艾瑞克斯完全可以理解拉斐尔皇子,对方理所应当会成为左右光明教廷的那个人,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要提到自己。
“看来消息还未传到你的耳朵里。”
“什么?”
“你和我都在圣子的提名之中。”
“我?这不可能!圣子从来只有一个人。”艾瑞克斯很震惊,拉斐尔说的话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事实如此,你我都是被光明神选中的人。”
“不,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艾瑞克斯英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试图拒绝这份邀请,“我无法和您一样胜任如此重要的位置,而且我也没有想法去……”
拉斐尔皇子转身回到屋内,似乎对艾瑞克斯所说的并不放在心上。他走到书桌前,放下骨瓷杯,将一份牛皮纸包好的文件递向艾瑞克斯。
艾瑞克斯盯着眼前的文件,以一种罕见的复杂神情接过。
这是他离开都城,同拉斐尔来到此处接受洗礼的原因。
那日他莫名其妙昏倒在皇宫庭院,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带上了马车,而这位拉斐尔皇子就保持着平淡冷酷的姿态坐在对面。
“殿下,您准备带我去哪里?”疑问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当时脑子有些懵,再联系自己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甚至以为这位皇子殿下要杀人灭口。
“前往约克赛拉镇为你完成受洗仪式,大约半个月的路程。”
“受洗?不,拉斐尔殿下,我还没做好成为神职人员的准备,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你的母亲,玛丽·维多利亚的死可能另有隐情。”拉斐尔直接忽略了他的拒绝,然后说出了令他无比震惊的话语,“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就安静听从我的安排。”
那一刻,艾瑞克斯意识到自己感知着的世界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是答应你的。”略显冰冷德声音将艾瑞克斯的思绪拉回现实,“玛丽·维多利亚夫人曾向教廷寄过一封求救信,她声称有杀不死的魔鬼纠缠着自己,因为担心你的生命安危,所以希望寻求高级神职人员的特殊庇护。”
“杀不死的魔鬼?我从没听说过,但是我知道……母亲她那段时间精神不太好。”艾瑞克斯紧捏着信封,语气略有激动,“您难道是想说……有魔鬼杀了我的母亲?魔鬼?那是什么?我无法理解这种可能……”
“据我了解,玛丽夫人是位强势的妇人,并且极其疼爱你。如果她坚信周围有危险的‘魔鬼’存在,绝不可能选择自杀,留你一人去面对。”拉斐尔顿了顿,“她会选择不择手段地帮你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