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465)
荆白点了点头,陷入了思考。
这样起码是挂上钩了,但按他的思路,还是不太合理。
莲台与佛有关,月老是道教神,两个都对神像有一定的警示和抵抗作用。这都是他们昨天就知道的事。
周杰森他们昨天去月老祠,月老都已经指着神像的方向了。如果明天神像追出来,他们还不知道应该往月老祠躲,非要等到今晚似是而非的提示,那未免也太傻了。
按昨晚的思路,线索提示的东西应该是对他们第二天有帮助的才对。
荆白昨天能找到木盒,就是因为夜里,童女的歌谣说“神仙压顶难翻身”。第二天见到清净殿里巨大的神像,他就意识到底下莲台可能有东西。
前一天他根本没去清净台,按周杰森等人的说法,当时那里只得一个放抽屉的台子,里面没有神像,更没有莲台。
所以,理论上,线索应该是对他们第二天……或者至少是暂且还不知道的事有所提示,而不是这些他们本来就已经知道了的东西。
季彤等了一会儿,见荆白神色端凝,显然还在思索,不像有成型的推论的样子,又搜肠刮肚了一番,试图提供更多可能有用的知识。
可惜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储备,想得脑门出汗,也想不起别的。她想了半晌,越想越是挫败,只能对走在旁边的荆白低声说:“不好意思啊,路哥,我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再往深了想,也想不出别的了。”
荆白还在想这段话,耳边捕捉到她说的,过了片刻才反应出来,随口道:“没事……”
他脸色忽然一滞。
不对。
季彤或许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在这里,还有一个昨天早上仅凭纸人上门的顺序,就猜出了他们各自代表了眼、耳、鼻、舌、身、意这六识的人。
他不知道白恒一了解多少,但总该比季彤了解得更多。
方才季彤解释自己没有听错时,白恒一也确实说了,季彤说的能内容串联起来。
可从那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了。季彤和罗意提出的观点,荆白能意识到不合理,白恒一不可能毫无察觉。后面季彤提出对一些概念比较模糊的分类,他肯定也知道,却不说话。
白恒一的确喜欢开玩笑,偶尔也爱卖关子,但只在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更不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荆白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害自己,甚至更胜一筹,他根本不在乎白恒一是不是要害他。但他不喜欢白恒一悄悄背着他计划他不知道的事。甚至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心底涌起一股不知道打哪儿来,却切切实实存在着的、如坠深渊般的不安。
他心里发沉,悄悄看了一眼白恒一,比他略高一些的青年没有立刻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垂着眼帘,看着好像在看路,神情宁静而悠远,任谁也瞧不出他的心事。
不像是在想事情,更像在出神。
荆白收回视线,先自己在心里默数了许多遍自己的心跳,直到确认自己完全冷静,才开口道:“白恒一?这段话,你有什么头绪了么?”
他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全副心神都放在白恒一身上,才发现对方在他开口之后,几乎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方笑道:“有一点吧?”
荆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也不问他怎么直到自己问了才开口,只点了点头,道:“说来听听。”
季彤和罗意和白恒一之间原本隔着荆白,这时两个人都好奇地转了过来,齐刷刷地盯着白恒一看。
白恒一这时才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连语速也放慢了:“季彤说的那两个分类是没错的,但我不是很同意关于神像的部分。”
他看了一眼荆白,道:“天清地浊这一段太玄了,暂时跳过,我其实想说说‘法相’。”
季彤用力晃了晃脑袋,恍然道:“对啊,白哥,六识的观点是你说的!都是今晚演了这破戏,搞得我脑子现在都有点晕,一不小心班门弄斧了。”
白恒一笑了笑,他虽然面向左边,瞧着是在和三个人说话,其实眼睛看的只有荆白。
他的语气很柔和,说:“佛法中说的法相,是‘诸法之相状’。无论是‘法’还是‘相’,都是非常玄妙广博的概念,难以简单阐释。但是既然后面说“体性本空”,我觉得这段话的意思,并没有那么深。”
他说着“没有那么深”,季彤和罗意的表情却几乎已经把迷惑写在脸上了。
白恒一知道自己非得把这段讲明了才行,只好继续解释:“算了,体性的概念更好懂。这么说吧,无论是法相和体性都有很多种理解,我现在说的,只是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体性,是体和性,体是一个东西的实体,性是它的性状,体性本空,是说这个东西——”
他故意停了下来,双目静静看着荆白,似乎在等他接上后半句。
荆白只是沉沉地注视着他,神情没有波澜,也并不开口作答。
旁边的季彤感觉气氛怪怪的,又实在很想知道答案,只好弱弱地答道:“……是不是说这个东西,其实并不存在?”
白恒一的视线转向了她,难得有一瞬间,两人对上眼神。季彤不知怎的,对上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时,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他的神色看上去明明平静如水,但那双眼睛里好像——好像藏着很多深不可见的情绪。
下一瞬,白恒一垂下眼眸,不再与她对视,只留下唇角那点笑意。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轻快:“是的,正是如此。”
第350章 阴缘线
季彤听他说完,在脑子里转着想了一圈,实在没想到不存在的是什么。是神像?红线媪?还是他们和纸人的婚约?
季彤不怀疑白恒一的能耐,但是对方关于这段话的解读,她实在觉得有点过于虚无缥缈。
反正欠的人情够多了,也不在乎多欠一个,她索性直接刨根问底:“白哥,我这人真没啥慧根……你说的并不存在的东西,具体指的是什么啊?”
白恒一不动声色地悄悄瞥了荆白一眼,他身旁的青年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发一语,他于是转过视线,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说的,只是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也可能是我理解有误。更或许,这个线索就和之前的‘神仙压顶’一样,当时是解读不出来的,要到了某个地方才能知道。”
季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倒确实有可能,不过白恒一说得这么不确信,她心里就又悬了。
到了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缓冲的时间了。是生是死,就看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有没有机会从大神像的手中幸存。
昨天下午去清净殿取出木盒时,她已经亲眼见到了近乎拔天倚地的神像。光是想想要被那么一个东西追杀,她都觉得寒毛直竖。
今晚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拿到一个线索,也要等到明天才知道有没有机会破解。如果破解不了,那不就直接寄了?
虽说有一个往月老祠里躲的选项,但是仅仅靠那个点香之前破败的小庙……真能抵挡住神像的侵袭吗?
她每在脑中默默对比一次月老祠和清净殿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里焦虑一遍。
虽然知道对比没用,焦虑也没用,但是要是每个人都管得住自己的脑子,也就没有人会发疯了。
一路都是黑漆漆的,季彤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深蓝色的夜空,还有悬在穹顶的弯弯新月,虽然没有赏景的心情,但这起码让她确定,此时此刻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心情也放松许多。
要不是走路总得看路,季彤真宁愿一直看着头顶的天空,因为她实在是不想看路,也不想看周围的房子,更不想看身边的人。
路和房子,是因为他们回程的这段路已经走出了玻璃上有洞的房子的范围。
现在的路过的所有房子,玻璃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里面还藏着不知道多少蓄势待发的纸人。
至于不想看身边的人……平时是因为不想当那个发光发热的电灯泡,这时就纯粹是因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