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扬帆起航(216)
公路上,负责抬棺的旅客笑容凝固,丧服被风吹得作响。
草,好沉。
一个个僵硬的嘴角从上翘变成了下抑,恐怖效果拉满,可惜演员兼观众都在棺材里,没有人能欣赏。
待在棺材里的人更痛苦。
文和冬立被冻得快要打颤,全靠超强的意志力硬抗着生理性反应。
送葬队伍走在路上,纸钱乱飞,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这支队伍。
他们的速度很快,幽灵般行进着。
直到下一次锣声交替到来,队伍统一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防护栏周围传来了声音,是等候已久的大学生。
先前他看到棺材,无奈不能动,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防护栏像是一条分割线,公路有危险,野外有鬼,他就这么恰好卡在线上。
这种不正常的幸运隐隐让大学生觉得不安。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种幸运过于离谱,甚至感觉像是灾难。
旅客静止时,他快速跑到棺材旁,棺材盖边缘全是孔洞,可以想象到重复被掀开钉上的过程。
撬钉子不难,相应的道具商城有很多。
只是撬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旅客们的眼神越来越恐怖。
开盖后,大学生猛地后退一步。
文和冬立就像是死尸浮在上面,两人贪婪地吸收着空气。
大学生:“我,我进来了。”
不进也不行,已经暴露在旅客视野范畴,撬完棺材,不剩多少时间了。
“还能再分割吗?”文问。
他没有听到沈知屹的回答。
这一层从平躺,变成侧卧式,三个人呈一排。
下层享有充足的空间,周祁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还在神游其外思索关于沈知屹的能力。
锣响了。
这一次,送葬队伍没有立刻钉紧棺材盖,他们扒在棺木边缘,抬棺人皮笑肉不笑:“贱人,不要太过分。”
由于侧卧,其他人看不到抬棺人的表情。
演员的每一句台词都值得推敲,主语没有加“们”,肯定不是在骂他们。
至于究竟骂的是谁,所有人心中有着统一的答案。
一开始是二人抬棺,后来变成四人,现在是六人。
一晃十分钟过去。
【咚】
再度锣响后,寸头是从后面追来的,打开一看,眼睛瞪得发直。
好多人啊。
他连忙发消息给夏至:别再来了,已超载。
说着超载,他自己还是压了上去。
寸头没有选择。
旅客:“……”
畜生,还有完没完?
寸头进去的时候,木头人的时间还没到,他被挤得脸都变形了,担忧说:“离客运站好像还有一段路程,能挺住吗?”
“你做梦呢?”
周祁安的声音传来,语调平稳,没有任何受到挤压的迹象。
他俨然摸透了这场戏的规则。
虽然和彩排时的游戏场景不同,但核心是一样的。
逃离受洗仪式的方法是里应外合,这对应了被关进棺材的破解方式。
这么看,接下来的考验应该和【审判】有关,能对应告解仪式。
“不是经常有那种烂俗场景,死后遇到地狱判官,问一句,你知道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吗?再一一宣读你的罪恶,最后处刑。”
活着罪恶同担,死了还要被公开处刑,这糟心的牛马的一生。
玩家听得嘴角均是一抽。
有人无语:“你是神父吗?台词这么熟练?”
周祁安:“我想当啊,当时你们没让我当。”
“……”
【木头人】
提示音一来,所有人同时停止交流。
【不许动了哦】
沉甸甸的棺材上路了。
送葬队伍没有走太久,比先前任何一次距离都短,黑暗中,众人还没有感觉到窒息的痛苦,棺材盖就被打开了。
将棺材精准停在一处后,旅客不再动作。
雨下得更大了,暴雨灌入,棺材积水越来越多,哪怕还抱有几分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动,玩家也不得不离开棺木。
狂风阴嗖嗖卷过每一寸空间,高速公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收费站。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公路中央。
他很瘦,风一吹,斗篷几乎笼罩住了大半身体。
宽大的帽子朝一侧吹动,影子乍一看像是把镰刀。
第一个从棺材出来的寸头,猛然瞧见阴雨中的死神,本来应该感觉到恐惧的。
死神开口:“你知道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吗?”
他突然就害怕不起来了。
连台词都和周祁安想得差不多。
不,简直一模一样。
本质上这场审判确实对应了教堂的告解仪式。
防护栏很像是画框边缘,整条公路连同死神都被装裱在了画中。死神作为重要角色,声音和天气一样冷:“我将审判思想。”
大学生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还有人,死神语速慢了半拍,但依旧威严:“我将审判言论。”
文和冬立双双坐起身来,然后爬出棺材。
死神:“……我将审判行为。”
周祁安和沈知屹沉默地从棺材中走出。
“!”
正在抚平衣角褶皱的周祁安眯了眯眼,死神居然先看的是沈知屹,这是他第一次从npc身上发现比自己更强的针对感。
明明昨天神父都没有点到的人,安检员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对方?
周祁安在安检员眼中看到一丝掩饰不住的贪婪。
在贪什么?
怀表。
他几乎立刻联想到所有幕戏的中心。
但怀表不是第一天出现在沈知屹身上,之前遇到的npc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撺掇苗头。
这怀表肯定不是凡物。
它真正展现用途是从昨晚开始,那时玩家在怀表的世界中,时间流速明显发生了改变,出来就是古城天微亮。
千万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体现在面上也不过是几个眨眼。
默默按下疑窦,周祁安现在有点讨厌下雨了,视线遭到遮挡,湿漉漉散发被他不耐地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众人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
大学生生怕对方刚没听清,小声重复说:“他说要审判我们的思想言论行为。”
虽然打了阴影和高光,但周祁安仍旧认出那张瘦削的脸,什么死神,分明就是客运站的安检员。
一柄鱼叉出现在手中,金光驱散了乌云下的阴霾。
咚。
声音是周祁安发出的,鱼炳底端轻轻砸在地上,水珠溅起,那双幽蓝色的瞳孔在雨天像是蒙着淡淡的雾。
他注视着扮演死神的安检员,目光嘲讽。
“审判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
一个光明中透着混沌恶,一个黑暗中自诩为光明。
不管日常对周祁安是什么观感,此刻玩家不得不承认,和手持圣器的青年比,死神更像是地狱的编外人员。
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条件,死神都比不了,连声音都没人好听。
周祁安模仿着神父的动作,另一只手不断画着十字,口中诵读经文。
死神:“……”
对面确实要更正宗点。
摒弃离谱的想法,死神不善地靠近,冷风吹动雨丝,像是针一样刺进了周祁安的骨头,疼痛让他语速暂缓了一瞬。
沈知屹正要上前,周祁安微微摇头。
他要的就是死神靠近自己。
二者距离无限拉近时,周祁安果断使用【锋芒内敛】。渔叉表面的亮度逐渐暗淡,他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焦急轻轻拍打着渔叉,仿佛想让它重新亮起来。
那演技,看得熟悉的人目瞪口呆。
然而金色渔叉彻底变得平平无奇。
圣器带来的压力骤然消失,此消彼长,死神顿时冷笑声回荡在天地间:“罪责一,不可持利器受审。”
周祁安反射性想把渔叉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