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65)

　　“你不行，但我可以。”
　　沈弥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看不起谁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嚣张到几点，连魏临渊听了都忍不住怔神。
　　魏临渊甚至分神回头看了沈弥一眼。
　　“反正你刚才已经试过了，没有效果，不是么？”
　　沈弥平静道：“只要能够击碎它的藤蔓，打破它的弱点核心就可以了，对吧？”
　　“还对吧……你以为在过家家吗？”
　　屠千军怒极反笑：“你到底懂不懂，哈麦丹是什么等级的异兽？你都伤成这样了，站都站不稳，还想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耗，赶紧让开，我……”
　　“让他试试。”
　　魏临渊说话了。
　　“草，你也精神错乱了？”
　　屠千军诧异回头，看魏临渊的眼神跟看疯子没什么两样：“你是在拿我们的命在开玩笑！”
　　“让他试试。”魏临渊重复道。
　　他看着沈弥，距离稍远，但他也能感受到沈弥身上浓烈的气势。
　　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没有办法控制哈麦丹太久，他们只有一刀的机会。
　　选择相信沈弥，而不是相信身经百战的屠千军，不管是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疯到极点的决定。
　　况且，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他也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沈弥一旦失败，死的是这里的所有人，连同现在还在界缝内，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其他机甲武者。
　　屠千军做不到。在屠千军挥出第一刀的时候，魏临渊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若是屠千军都做不到，在场还有谁能够有这个能力？
　　在这一刻，魏临渊有种强烈的感觉——沈弥能够做到。
　　他也不知道这强烈的预感从何而来，或许是沈弥那平静的眼神，或许是沈弥一直以来带给他的惊喜，又或者是他在哈麦丹的胸口处看到的那一处微妙的伤痕。
　　魏临渊没有疯，相反，他现在很理智。
　　在否决了无数种可能后，他选择了赌。
　　赌沈弥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赌他的潜力远超预期，赌沈弥的刀……有扭转乾坤之力。
　　赌输了，大不了一起死。
　　“行，都疯了，都疯了。”
　　屠千军急得抓头发：“算了，老子不管了，爱死不死吧。”
　　沈弥朝他点头：“机甲给我。”
　　“……”
　　屠千军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下一秒，他身上的黑色机甲褪去，重新缩回项链中。他把项链一把扯下来，丢给沈弥。
　　沈弥抬手接住，动作牵动伤势，让他的嘴角轻轻扯了扯。
　　随后，他将身上已经损坏的机甲卸下来，黑色的纳米合金覆盖全身，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
　　赛级机甲……
　　当机甲的源能流过身体，沈弥终于了解了，为什么胡老师说，赛级机甲与常规机甲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流淌的力量感仿佛要喷涌而出，像干涸的河道瞬间被汹涌的海浪冲刷，这一瞬间，沈弥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风声，空气中的微尘，光线的变换，一切的事物变成能够触摸的线条，在视线中缓慢流淌。
　　“狂魇K7系统。”
　　魏临渊对他道：“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身体潜能……但是，会加重对身体的负担。”
　　见魏临渊连他的机甲的特殊系统都告诉沈弥了，屠千军翻了个白眼，放弃治疗，把机甲丢给沈弥后，自己跑到罗定旁边坐下：“师弟，咱俩这回要死一起了。”
　　出乎意料的，罗定没有附和他。
　　罗定的脸色苍白而虚弱，但他看着沈弥的方向，轻轻说：“我觉得……他能做到，师兄。”
　　屠千军疑惑：“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吗，开始说梦话了都。”
　　罗定：“……”
　　空气中隐隐躁动，哈麦丹看着重新穿上机甲的沈弥，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又是他……
　　方才被沈弥砍过胸前的感觉历历在目，这一刻，它承认自己有些隐隐的恐惧，开始分离挣扎起来。
　　“噼啪……”
　　枫叶锁链被挣断些许，魏临渊反应很快，重新将被挣脱的藤蔓锁住，他深知时间不多，只有一刀的机会，但还是对沈弥轻声道。
　　“别紧张。”
　　沈弥点了点头。
　　“嗯，不紧张。”
　　说罢，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按照魏临渊说的，他打开了身上这台机甲的狂魇K7系统。
　　感受到似乎机甲内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几道穴位，随后源能逐渐变得狂暴起来，像是要冲破束缚一般，在身体内疯狂流转，此前的伤势依然散发着浓烈的痛感，甚至在高强度源能的冲刷下，沈弥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开裂。
　　但……就是这种感觉。
　　屠千军愣了一下，看看沈弥，又看看中间的哈麦丹。
　　中间隔了得有十几米的距离吧？这个距离出刀？？？
　　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沈弥进入了“无我”的状态。
　　很玄妙，此前的沈弥并不是能时时刻刻进入这种状态的，这种状态对精、气、神都有极高的要求，按理来说，此刻的沈弥身体虚弱，甚至隐隐有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想要进入“无我”之境，难如登天。
　　但穿上这身赛级机甲，沈弥却能感觉到，这种状态似乎就像只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只要轻轻伸手，就能触碰。
　　沈弥目光微敛，身体迸裂的痛感并未让他动作变形，相反，他持刀的手比任何一次都要稳定。
　　咔。
　　刀闸发出轻响，械扣弹出，合金刀解除锁定。
　　犹如死神的丧钟，哈麦丹瞪大了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挣扎更加疯狂，几次让魏临渊差点控制不住。
　　沈弥的站姿松松垮垮，像是随意站在那里闭上眼。
　　但下一秒，屠千军脸上的表情突然逐渐变得严肃。
　　等等……
　　眼前分明是那个少年，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方镜的些许影子。
　　不，并不是一样的，方镜和沈弥在刀法上风格完全不同，这股似有若无的“势”，也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但能够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嗅到属于刀万象的刀势，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足够惊悚的事情。
　　沈弥俯下身，手掌张开，抚上刀柄。
　　刀刃划过刀闸，摩擦出轻微的火花，宛如破碎的星辰四散——流动的风，带有腥味的空气，没有睁眼，他却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包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们身上似有的若无气机，像是一根透明的线——这是他们的死线。
　　周围的物体缥缈若无，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四周被枫叶锁链纠缠住，想要挣脱而出的藤蔓，以及中间的哈麦丹，身上同样有着似有若无的气机，那根透明的线时有时无，看不真切，也看不清晰……
　　虚空中像是响起了微妙的声音，并非真实存在的声音，但随着声音响起，那根连在哈麦丹身上的线却在这一瞬间，绷得笔直！
　　锵——
　　沈弥拔刀了。
　　这一刻，哈麦丹脸上的惊恐无以复加。
　　这一刀，他见过！就在数分钟之前，他见过！
　　“隆隆——”
　　藤蔓疯狂的挣扎起来，力量之大，让魏临渊猝不及防！
　　锁链根根断裂，转眼碎裂成飘零的纷飞落叶，像是盛秋落下的景，美如画卷。
　　疯狂舞动的藤蔓铺天盖地朝沈弥席卷过去，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速，都要杀意腾腾，好像下一秒就要刺穿沈弥的每一根骨头。
　　“小心……”
　　魏临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下一瞬，起风了。
　　微妙的风吹过洞穴，轻柔无比。
　　这一刻，每个人好像都看到了盛大的秋景，翩飞飘零的落叶铺了枫叶的底色，和煦的风吹过心田，惬意暖阳，刹那间吹遍了阴冷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