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244)

　　但有时候，武者的直觉比理智更能说服人，沈弥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还是选择了遵从这份突如其来的直觉，这也是他突然把魏临渊约出来的原因。
　　这两天沈弥一直觉得很奇怪。
　　他的生活一直很单调，除了练刀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了。但除了上次练刀时，身体那不同寻常的握刀习惯外，沈弥还有察觉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自己在和江炼切磋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会做出反应，似乎想要调动某种能量，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武者常用的内息，而是另一种特殊的调动方式，这种方式俨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形成了一种身体无法忽视的惯性。
　　听沈弥说完，魏临渊却没有表现得很震惊，反而是陷入了思考。
　　魏临渊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有点像我们正在开发的意识潜行系统的后遗症。”
　　“后遗症？”
　　“意识潜行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有点像梦境。”
　　魏临渊又喝了一口咖啡，“当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时候，往往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某件事情自己曾经经历过，又或者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在那一瞬间，会对自己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时间长了，甚至会出现精神错乱之类的症状……”
　　“我倒没觉得真实性存疑。”
　　沈弥摇了摇头。
　　武馆，江炼，以及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沈弥都并未觉得陌生，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如果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编造出来的，那他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一草一木，遇到的人和事，都是真实存在，或者说，都在他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
　　“很多经历过意识潜行初期系统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魏临渊笑了一下，“不过沈馆主是武者，意志力方面，应该会比普通人更强才对。”
　　“假设。”
　　沈弥想了想，道，“假设我在梦境中，要怎么察觉自己是在梦境里呢？”
　　“人是梦境是很奇妙的东西。”
　　魏临渊说，“它是很多潜意识的投射，包括梦境中的人，还有梦境中的事物。我们开发的意识潜行系统，之前有做过类似的试验，在多重深度的意识潜行下，人的潜意识会创造出许多角色，一方面，这些角色会巩固梦境的程度，让人沉浸其中，另一方面，很多潜意识的东西也会通过这些与自己无关的角色体现出来……”
　　沈弥眨眨眼，“听不懂。”
　　魏临渊哑然失笑。
　　“说得有点深奥了……抱歉。”
　　魏临渊说，“举个例子吧，我们之前做过的意识潜行试验，有个试验人员在进入多重深度潜行的时候，碰到了被自己的亲人追杀的场景。”
　　“被亲人追杀？”
　　“是的，这实际上就是潜意识发现了不对劲，想要挣脱梦境潜行的方式。被追杀，其实是因为潜意识想要醒来，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死亡是脱离当前世界的唯一方式。至于为什么是亲人……应该是在潜意识中，亲人是最值得信任，也是一定会扮演解救自己的那个角色的人选吧。”
　　沈弥似懂非懂。
　　“沈馆主……有什么特别信任的人吗？”
　　魏临渊问道。
　　沈弥想了想，“没有吧。”
　　硬要说有的话，其实是他自己。沈弥从来只相信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刀。
　　即便深陷危机，他也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好吧。”
　　魏临渊点点头，“其实，意识潜行通常承载着情感和心理体验，有时候可能会超越逻辑和理性的范畴。如果你的潜意识判断，自己身处于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空间，可能自己没有太多察觉，但是潜意识里会有一个扮演类似‘亲人追杀’这个案例的拯救者的角色。”
　　“来追杀我吗？”
　　“因人而异。不一定会是这么极端的方式，可能比较隐晦，也可能是某种场景或者人物的暗示。”
　　魏临渊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角色的话……那一定是沈馆主你潜意识里，很信任的人吧。”
　　沈弥自嘲地笑了笑。
　　他从来不觉得除了自己和手中的刀外，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沈馆主既然对意识潜行这么感兴趣，正好今日有空，不妨去我的公司那里坐坐？”
　　魏临渊道，“不瞒你说，我想做一款武侠类的全息游戏，其实灵感就来自于你。”
　　“我？”
　　“嗯，之前在留学的时候，偶然听说了你的传闻，又看了武道界关于你练刀时的录像，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魏临渊笑着说，“其实小的时候，我也有一个武侠梦呢，所以一直很崇拜武艺高超的人，正好接触到了全息游戏的项目，也算是圆了一个梦吧。”
　　“你也想练刀？”
　　“比起刀，其实我更喜欢飞刀……武侠小说不是经常有这种描述吗，千里之外，抬手取人首级，飞刀一出，群雄寒噤。”
　　魏临渊耸耸肩，“贴身肉搏，我反倒不是很喜欢。”
　　两人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聊起天来，却是十分融洽，好像相处了很久的朋友那样。
　　沈弥轻笑道，“今天有空，就去你公司那里看看吧。”
　　“沈馆主今日不练刀了？”
　　“不耽误。”
　　沈弥说完，先行起身，看到桌上的咖啡，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
　　随口身体微微一顿。
　　“怎么了？”魏临渊也站起身来，见到沈弥表情怔愣一瞬，开口问道。
　　沈弥放下杯子。
　　他的表情平静下来。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沈弥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既然没有喝过，自然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沈弥手中的咖啡杯，喝下入口顺滑又有些甜丝丝的。
　　——哪是什么咖啡，分明是奶茶的味道。


第177章
　　沈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他放下杯子的那个瞬间, 喧嚣的城市街道突然安静下来，像是世界在这一瞬被按下静音键，行走的行人, 街边的服务员，正在热闹讨论着考试和成绩的学生……无数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双双目光朝着沈弥这里看了过来。
　　一道道眸光淡漠的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被无数双眼睛这样看着, 无疑让人在一刹那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耳边传来魏临渊的声音，沈弥一怔，恍然回神。
　　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如常，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学生们一边兴奋讨论着，一边从他们身边掠过, 步伐匆匆的白领在去上班的路上，等着公交的老人挥手叫停车辆, 车水马龙，一切都和原来没有区别。
　　好像刚才那一瞬间, 只是错觉而已。
　　是错觉吗？
　　沈弥垂下眼睛, 眸光微敛。
　　——“有些时候, 相信你的直觉。”
　　脑海中突然划过这句话。沈弥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人影, 但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 看不清, 也听不清。
　　魏临渊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你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魏临渊关切地问道, “抱歉, 我不该说这个话题的。”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沈弥摇了摇头, 看向魏临渊。
　　青年的眸子平静，身上带着如缥缈云雾般的特别气质，让人见过一眼后就不会忘记。魏临渊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桀骜的，谦逊的，温和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面前这个人一样，即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像是黑白画卷里那一抹最鲜明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