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和他的畸变体老公(145)
他瞧了一眼,没有作声,询问她是否能帮得上忙。
沈一声道沉吟片刻:“唔,我会报告给我的老师看看,说实话,我不太能确定,我在这里也没有说话的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不过带我的老师在军部那边还算能说得上话,稍晚……”她看了一下手表,“等他开完会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她看宋景一眼:“你放心,如果你说的婆罗门根确实存在,应该会引起重视的,基地现在缺粮食。”
“还要救人。”
“我知道。”
他们互相过问了对方这段时间的近况以及其他人的情况。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景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的触感很奇怪,他摸到了一手的羽毛,低头看看,指腹的皮肤也已经变了,指甲变得锋利,指腹皮层变厚,形成像皮革一样的东西。
沈一声凝神看着他,看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说:“我也不知道,外面大多数人都畸变了,司想也……”
提到司想和粟伍的时候沈一声沉默了会儿。
“小伍还活着吗?”
宋景不知道,也不敢打包票,他只说了句司想那里有赤脚草医,说到医生,他想起来当时在坎跶沟草医提出来畸变体的怪病以及麻疆的疫病区。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实验室,比起实验室,这里更像手术间,隔着厚重的磨砂玻璃,他依稀能看到隔壁房间的手术台上也躺着一个畸变体。他刚想问沈医生在这里做的是什么研究,沈医生的助手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了,拿着一管乳白色的试剂表情兴奋地喊了沈医生一声。
沈医生拍了一下宋景的肩膀:“你休息一会儿,肚子饿么?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
宋景还没回答,她就快步朝助手走去了,厚重的自动门自动关上。
宋景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他能感受得到这里有畸变体的气息,不太多,五六个。它们奄奄一息,似乎快要死了。空气里有淡淡的除不去的血腥味儿。
手术台上的钢材光洁如新,扭曲地反射出他已经非人类的脸。宋景沉默地盯着,在沈一声提出要给他送点吃的之前,他是没有感觉自己有饥饿感的,但就在沈一声问他饿不饿之后,他突然觉得非常饿。
很饿,非常饿,想吃东西,想吃——肉。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
过不久,另外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从门外进来,解开他身上的铁链,把他转移到了一个空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也只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只不过因为太过宽大,显得像个房间罢了。里面有张床,被单的成色看上去非常新,像是第一次启用。
宋景坐到床上之后看着转身出去的那两个研究人员,目光在他们的腰部停留了一会儿,他能看得出来那里别着枪。
在他们即将出去之际,他喊住他们:“沈医生什么时候出来?”
那两个人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人对他开口说道:“您是说沈博士吗?她有实验要忙,她忙起来时间不确定,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来。”
宋景的肚子叫了一声,不过很微弱,他们都没有听到。他们关上门走了。
宋景扯了扯手上的铁链,在他成为畸变体戴上这东西之后,他才发现这东西对于畸变体来说是多么地重,并且触碰的部位会带来针扎的刺痛感。
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体里传来陌生的燥热的痛楚,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为了忍耐过那股饥饿,他废了很大的意志力,他额角的青筋狂跳,汗水直流。尽管如此,他仍然静静坐着,表面看上去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在受着怎样的煎熬。
这当口他思绪放空,他想到赵乾朗,想到赵乾朗之前被他用铁链关起来的那段时光。
想到他不理解赵乾朗也不能跟他共情的那段时光。原来他们的饥饿感是这么地明显,这么地难以忍受。
他开始思念赵乾朗了,这么多天,他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这时候他给自己设置的任务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思念赵乾朗了。
他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到他身边去。
什么种族纠纷、人类的生死存亡,他都不想再管了。
——沈一声怎么还没来?
他听到脚步声,感受到外面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时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他们在打量他。他听得到他们在隔壁房间发出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他是难得一见的样本。
“莫教授刚才回来了,刚回来就进了实验室……”
他们的声音仿佛虫蚁鸟兽发出的声音一样稀碎而嘈杂,宋景感到自己血管里的血四处奔涌,令他口干舌燥。
“他好像挺稳定的,畸变程度这么高,情绪还这么稳定的样本真的很少见……”
“砰!”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钢铁撞击声响。
隔壁房间的几个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纷纷跑过来,瞧见特制的墙壁都被砸下去了一个凹坑,不由得震惊地看向坐在床上的人。
望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猩红却冰冷的兽瞳。
“您……您……”一人开口。
“水。”宋景嘶哑地开口。
畸变的一大特征是恐水,宋景却相反,他十分渴水,在他喝光了大几升纯净水的时候,沈医生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一份饭菜。
给他送水的人没一个敢进到房间里来,都只是把水放到房门口就离开了,沈一声却径直在宋景床边的椅子坐下,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等久了,饿了吧。”她把饭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宋景动了动鼻子,闻出来是洋葱玉米奶油汤,这种普通的食材自从人类社会崩坏以后他很久没有吃过了,原本应该食指大动,然而他此时闻到这些香气却觉得有些反胃。
“食堂打来的,你今天走运,很难得有新鲜蔬菜吃的,在此之前我们都连吃了一个月的脱水蔬菜包了。”沈医生说。
宋景的呼吸粗重,他没动,盘腿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
沈一声也安静地坐了会儿,看着他脖颈鼓动的血管,忽然问:“吃不下吗?”
宋景没答。
她又沉默了会儿,朝门口走去,宋景听到她对外面的人嘱咐,让他们带一些生肉来。然后她又走回他面前,坐下自己把那份饭吃了。
这份是她省下来的口粮,她今天都还没吃东西呢,等她忙完想起让人去食堂给宋景准备吃的的时候,食堂早已经关门了。幸好助手很有眼力见,知道她忙起来就没空吃饭,提前给她打包回来了。
肉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但是相对比新鲜蔬菜,还是要好弄一些。过不久,他们送上来一条鱼,已经处理过了,但腥味依旧浓烈扑鼻。沈一声坐远了些,防止宋景用餐的时候血水溅到自己身上,但她等了一会儿,宋景还是没动。
她无言地看着宋景在短时间内咽了三次唾液,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渴望的,但她没有再劝,过了会儿又让人撤下去了。
宋景终于睁开眼。
“你的老师回来了。”他说。
沈一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不过他确实回来了,我把你说的事情跟他说了,他答应我会跟军部那边的人说说看,让我们等他的消息。”
“要多久?”
“不清楚,他……”沈一声皱眉,不清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最终还是道:“有了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你安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告诉我。”沈医生说。
“尽快。”宋景说,“赵乾朗在等我。”
沈一声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晚上,宋景又渴又饿,喝再多水都无法解身体里的渴,仿佛他血液里的水分在不断蒸发,只剩下浓稠的血细胞一粒挨着一粒摩擦发烫,身体里的火直直烧到大脑,令他昏昏沉沉,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又做了一个魔幻又不知所云的梦,他梦到漫天大雨,水淹了草木不生怪石嶙峋的荒漠,他被人倒提着一路拖行,哗啦啦的雨声、水声灌入他的耳朵,身上的疼痛让幼小的他止不住地哭泣,天空电闪雷鸣,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为他哀鸣。他被提到一条广袤且湍急的河流边,洁白如柱搬的水流奔腾着灌入下方一个巨大的深不可测的漩涡,那漩涡幽深得仿佛能吞净世间一切不洁的脏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