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鲛人不在猫猫食谱上(9)
他高度疑似在梦游,所以便没有防备地说了真话。
相允凝:“……”
相允凝垂眸看了他半晌,随后修长的食指点在小猫毛茸茸的脑袋上,微微使劲,将小猫脑袋往后轻轻推了推,漫不经心道:“没做梦,是你那好好师兄想碰本座赠予你的项链,触发了保护机制,将你传送过来罢了。”
听栖呆了两秒,第一反应是:什么项链,你送的?什么时候送的?什么机制,什么传送??就说怎么有点眼熟!
第二反应:不是梦!?
小橘猫原地呆滞半晌,下意识在相允凝的胸膛上踩了踩爪,结果爪下温热坚硬的触感终于实打实地透过爪垫传到神经中枢,甚至还伴随着缓慢稳定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地敲在爪下。
救……救命!
他,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妖,两百年还未化形的普通猫妖,如今居然就这么实打实地用原型缩在了传闻之中令妖闻风丧胆的莲间域主的胸膛上……还不经意踩了几爪!
虽然听栖隐约觉得相允凝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但是就算当惯霸王如他,也知道这种踩在人家胸膛上作威作福的行为一定不怎么礼貌,莲间域主等会不会真的要把自己做成小猫饼干吧?
小橘猫耷拉耳朵,下意识要往男人手边的扶手旁边跑,结果刚抬爪往旁边去,就被男人抬手按住了。
“……”相允凝捏了捏眉心,低声说道:“本座很凶么,有这么怕?”
小猫被人轻轻拢在干燥温暖的掌心里,如今闻言一抬头,对上了相允凝情绪晦暗的眼眸,不知为何便忽然从方才晕头转向的状态骤然转变了过来,整只猫顿时清醒了不少。
听栖强自镇定,无声呼出一口气,感受到镇定缓慢回笼,他方才神游一般经历的事情恍若卷轴般在脑海之中缓缓展开。
贝壳项链是相允凝不知何时给他戴上的。
白光爆开,贝壳触发了某种保护措施,将他紧急传送到了相允凝的身边,刚好跌落到相允凝的怀中。
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叫出了人家的外号,相允凝如今似乎误会了自己很害怕他。
其实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想跑开也只是单纯觉得这么站在人家胸膛上踩来踩去很不礼貌而已。
然而就在这思考的间隙,相允凝没有等到小猫的回答,静默半晌,便伸手轻轻抚了抚小猫的尖尖耳朵。
“别摘下来。别让旁人碰。”相允凝只是这么说道。他指尖冒出灵光,瞬息之间没入了听栖颈间小巧精致的贝壳之中,然后听栖便又体会到了一回骤然坠空的感受。
小猫被传送走前,只来得及伸爪抱住男人的手腕,咪了一句“没有!”,随后便彻底消失了。
“……”
相允凝默然感受着掌心下逐渐消散的余温,烦躁地捏了捏指骨,心道:
又手贱,把猫放走了。
他能不能把小猫抓回来?
第7章 化形
多年以前,莲间域的海边,尾巴残缺的鲛人被渔网网住拖上了岸。
鲛人一族的尾巴极为修长漂亮,然而他们这次费大力气捕捉到手的鲛人却是只半残。
幽蓝的鳞片残缺畸形,尾巴更是缺了半边,缺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坚硬的石块人为砸出来的残缺。
对于渔民们来说,这样的残缺鲛人捞上来根本卖不出去。
鲛人一动不动地被任由自己被渔网勒入血肉,鲜血混合砂砾陷在伤口,刺痛难忍。鲛人阴郁的眸光藏在黯淡苍白的长发下,没人看得清。
然而世事无常,有人救了他。
有人救了……他们。
从那以后,鲛人就被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少年缠上了。
少年的目光太过清澈干净,没有污浊的算计和欲/望,和鲛人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太一样。
他好像什么对见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都感到十分好奇,对旁人拥有十分充足的分享欲和善意,喜欢赤脚踩在沙滩上,看冰凉的海水涌上来又退却,喜欢把完整又漂亮的贝壳捡起来洗净收好送给鲛人,喜欢缠着鲛人要他带自己去海底看一看玩一玩,哪怕那些冰冷无生命的东西对鲛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每日每夜游过都视而不见的东西罢了。
少年黏着他走哪到哪,问他家住何方,可否请自己去坐坐,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入海能不湿皮毛,问他平日喜欢什么吃食什么美景什么花什么草,问他许多许多,问了什么那人就自己也答一份,因而见面不过一两日的光景,鲛人就已经知晓他最爱人间各种口味的酥炸鱼干,喜欢兰花的味道,最不喜欢沾水,但很期待海底光景,最近的新宠是在海边捡到的各式贝壳。
鲛人从小孤僻阴鸷,常年生活在海边礁石处,能听得懂人族语言,但也仅限于此了。好在少年并不介意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在说,鲛人虽然经常垂着眼眸不说话,但少年知道他在听。
某日,少年又跑去人间买了他自己最爱的鱼干,兴冲冲地跑来海边的礁石旁找鲛人,并将自己的最爱分享给了对方。
然而等鲛人打开油纸袋,低眸有些疑惑地看着其中的鱼干半晌未动时,少年才惊觉不对,慌慌张张地将油纸袋装着的鱼干抢了回来,歉然又心虚地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拿回来。”
鲛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少年看起来很慌张愧疚,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地小声道歉解释,鲛人张口想回他,然而声带生涩,他说出的都是怪异而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听起来根本不像人类的语言,反倒让少年以为鲛人被他气得想张口骂人了。
鲛人:“……”
鲛人放弃了说话,只是沉默地伸手把鱼干抢了回来,自己摸了一条出来,模仿着少年的动作把鱼干送进嘴里吃掉。
“……”
少年呆在原地。
鲛人对陆地生活没有什么概念,少年带来的东西他没有见过,但隐约能够分辨得出是些体型小的鱼类,闻着有些奇怪和陌生。
既然无法用语言表达,鲛人干脆直接照着少年的动作做了。
少年反应过来后,终于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反而有些意外和惊喜,试探着说道:“你、你不介意啊?那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还给你带?”
鲛人无所谓地摊摊手,示意都行。
少年这才终于眉头舒展。
他实在是太过喜形于色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部都写在脸上,一眼便能望尽,什么话都憋不住,心思极其好猜。
以至于相允凝想了许多年,回味了许多年,都难以相信当初那个毫无城府和心眼,阳光无比的少年,居然会在离开之前,一声不吭地在他残缺的鱼尾上滴了一滴血。
那时的相允凝尚还不知道……那是一滴神血。他也同样不知道……原来神仙,是不能随意动用神力干扰人间世的。
直到他默然翻遍所有与少年的回忆,才发现其实一切也并非毫无端倪。
少年对人间一切都抱有极其浓郁的好奇心,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尝尝,一次不小心偷喝了村民赠他的桃花酿,醉了之后非要揽着他的脖颈,像只猫儿似的在鲛人怀里蹭来蹭去,闭着眼睛赖他怀里不走,非要他听一个秘密。
少年凑到鲛人微张的耳鳍旁,小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是天上的神仙。”
这种话,鲛人不知听那些醉酒之人说了多少遍,遍遍不重样,从未放在心上。
鲛人点了几下头,被少年超级委屈地控诉他敷衍,于是鲛人十分认真地点了几个头,然后就把满意地昏过去,一头栽进他怀里不省人事的神仙带走了。
*
听栖又被传送回去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落在了火烈鸟的身上。
凌霄宗的一行人自从听栖消失不见之后,便一直停滞在原地,没有离开,等着小猫被送回来。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但也能够从中分辨出相允凝的气息。
既然是域主出手,那他们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