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鲛人不在猫猫食谱上(29)
而且……是小栖亲手把灵骨生剖出来,亲口告诉他可以给他,然后亲手把灵骨放到他的手中。
他该十分高兴才对啊……
可是……可是!!
他都对小栖这样了,为什么小栖还会主动把灵骨剖出来给他?!
一个可怕的,他曾刻意抛在脑后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
顾息蓦地打了个寒战,他略显慌乱地抓起地上生死不知的青年的手臂,勉强笑了一下,说道: “小栖……小栖,你,你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想给我灵骨的吧?”
“你……”
顾息话完没说还,就见被他拽起的橘白青年,毫无知觉地顺着他的力道歪倒下来,顾息脸色大变: “小栖!?”
他这才想起来,小栖身上的伤口被他自己活生生地撕裂开来,如今还在流血,那几颗止血丹根本不够用。
顾息心里弥漫起无边的恐慌。
他慌乱地抱起生死未卜的听栖,在几乎凝固发褐的血泊之中滑了几下,差点将怀中的青年摔出去。
听栖的一侧肩膀撞到了墙壁,他低低闷哼一声,被撞醒了,茫然而涣散地睁开了眼睛。
当听栖看见是顾息在抱着他时,倏地呼吸急促地挣扎起来,顾息滑倒在地的时候膝盖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如今一时之间起不来身,还在手忙脚乱之中被听栖推了开来。
听栖苍白的手沾满自己的鲜血,他一手死死按着腹部,踉跄地往前走去,顾息不顾剧痛,仓皇地从地面上狼狈爬起,身上曾经洗得发白的弟子服擦掉了地上粘稠的鲜血,看起来格外肮脏。
“小栖……小栖!!”
顾息瘸着一条腿在头也不回的橘白青年身后追,莫大的恐慌已经牢牢攥住了他的心脏,顾息浑身冰冷得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他眼里只有那个浑身染血的瘦削背影,顾息哑着嗓子说道: “小栖……你听我说,小栖……”
听栖不想听,也听不太清。
肩膀的疼痛唤醒了他身体里其他伤口的剧痛,听栖如今只觉浑身如灌铅般沉重无比,也是这次醒来,让听栖蓦地想起还有个人还在碧落殿里等着他。
他答应了相允凝,自己一定会回去找他的。
不可以食言……不可以。
现在想来当真好笑啊。
冰冷鱼曾经如此频繁而坚决地阻止过听栖接近顾息,可以说是手段尽出,甚至连强行把他关在碧落殿这种明知会引起自己反感反对的强制手段都用上了。
可是他呢?
他信誓旦旦向地冰冷鱼保证顾息一定不会对他怎么样,他和相允凝作对,把相允凝的未雨绸缪杞人忧天当做无稽之谈,让相允凝费尽心思最终却毫无用处,让相允凝劳心劳神最后还伤透了心。
听栖在某一次抬步之时骤然跌倒在地,他数次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是却都失败了。
身后的顾息趁这个机会追了上来,他手里紧紧攥着存放丹药的瓷瓶,想往听栖嘴里灌,迅速说道: “小栖,你先止血和护住心脉,不然你再这么下去,迟早……”
听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然用肩膀把顾息撞了开来。
这么撞一下,听栖自己也彻底爬不起来了,他原地低低喘了一口气,在顾息还要靠近的时候倏地变回了原型,跌跌撞撞地躲着顾息往外跑。
小橘猫浑身染血,身上的毛发凌乱无比,本来雪白的腹部如今血肉模糊,正随着小橘猫的动作不断滴落鲜血。
可能是太痛了,小橘猫原地停了一瞬,下一刻就被顾息追了上来。
“……”
小橘猫真的累了,他有些茫然而不解,疲倦地说道: “师……我的灵骨已经给你了,你还要追着我不放吗?我不会说出去的,灵骨是我自愿送你的,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他想活着,他想去拿贝壳项链,他想见冰冷鱼,想去和冰冷鱼道歉,想去求得冰冷鱼的原谅。
顾息的心被什么尖锐的利器狠狠扎了一下。
他抖着嘴唇,说道: “不是……不是的小栖,我,我想给你止血,我想救你,我不想杀你的……你听话,别跑,师兄救你。”
然而听栖的耳边已经被严重的轰鸣声淹没,难以听清顾息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些什么东西,便往顾息按住他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一口小橘猫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绝非平常玩闹时只会留下浅浅牙印的力道。
顾息骤然吃痛,下意识松了手。
只这一瞬的功夫,浑身染血的小橘猫便从顾息怀里挣脱了出去。
顾息那条跪在地上的腿漫起剧烈的疼痛,手背被小猫死死咬出了几个血洞,血流如注,哗啦啦地流到了地上,和满地凌乱的血泊血脚印混在了一起。
顾息低头看着被小橘猫发狠咬出的伤口,整个人茫然得不住发怔。
小栖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
直到手心里发出灼烫般的疼痛,顾息才猛然低下头去,看见了手心里一直紧紧握着的莹润灵骨。
那截灵骨从剖出之时就已经几近黯淡,如今在数次跌撞磕碰之中,虽然没有什么损毁,但是却开始异常发烫起来,本来黯淡的莹光一瞬间猛然涨大,几乎闪了顾息被冷汗刺得发红的双眼。
宛如回光返照。
然后……顾息惊恐地发现,手心里那截天生灵骨,不知何时居然开始消散起来了!
顾息剧烈地颤抖着,徒劳无功地用手把消散的荧光抓住,用灵力用法器用了各种方法,可是无论顾息如何努力,那截冰冷光滑的灵骨却依旧按照越来越快的速度逐渐溢散开来。
到最后,顾息近乎绝望又癫狂地似的不断抓拢着那些溢散的光点,崩溃地大喊大叫,可是却连半点都留不住。
直到最后,那截天生灵骨在顾息手中彻底化作了无数光点,轻盈地向上溢散,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顾息双目发红,几乎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小栖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唯一能够救他命的灵骨。
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顾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了满是干涸粘稠血液的地上。
*
从静室走到自己的房间,这条路宛如黄泉路一般遥远寒冷。
小猫爱干净,以前总是担心自己出去疯玩之后回到家,会把顾息给他准备的温暖猫窝搞脏,所以每次上去之前,都要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身上的毛发用清洗咒语洗个几遍,这才敢放心地在猫窝里面打滚。
顾息以前总是笑他这种担心非常多余,因为顾息每天都会打扫听栖的小小猫窝,检查壁灯里面的燃料是否充足,保证小猫每天都能有干净温暖的小窝睡。
只是听栖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自己会带着满身的血迹,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把这里彻底搞脏搞乱。
就如同他骤然翻天覆地的生活一样,越看越难过。
小猫已经没有必要,也没有力气保持小窝的干净了。
这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小橘猫眼前眩晕无比,他伸爪扒拉了好久,才从猫窝里面的机关之中勾出一条精致漂亮的贝壳项链,可是听栖如今失了灵骨,失了大量的血,能够爬到这里,已然是精疲力尽,再没有多余的妖力来启动贝壳吊坠之中镌刻的传送阵法了。
他尝试了无数次,体内几乎干涸的妖力都不足以成功启动贝壳项链。小橘猫的尖尖猫耳上沾着干涸的血块,萎靡地耷拉了下来。
小猫实在是没力气了,珍惜地把冰冷鱼给的贝壳项链勾在怀里,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一下,见顾息没有追上来,于是蜷缩着休息了一会。
攒了一点力气后,小橘猫这才把自己撑起来,在猫窝里面翻来覆去地找了一遍。
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顾息买给他的,听栖一般很少自己买东西,所以如今需要带走的也几近于无。
贝壳项链旁边放着数十颗留影石,那是小猫在相允凝走后,考虑到自己渡完灵骨后不知会昏迷多久,没法及时回去找相允凝,又怕相允凝担心,从而提前录下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