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10)
李迎那才叫给他迎头一棒,告诉他光论体术,你一个哨兵甚至打不过我一个向导 。
辛一河在课堂上和李迎顶嘴,说好听了叫率直,说难听了叫自大。还好一个在率直和自大之间摇摆的小嫩芽被李迎给碰上,矫正之后长得不错,现在性格直爽谦虚,碰了面就乖乖奉上一声“迎神”。
“迎神,您别骗我啊,我刚约上调节室,真是您啊?”辛一河掩不住激动和期待。
“那你是听到谣言了。”李迎笑着摇头,眼神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辽星余,“你们哨兵塔出了名的刺头,我来解决一下辽队的个人问题。”
辛一河表现出明显的羡慕,他看了一眼辽星余,说:“你偏心啊迎神,怎么就给辽队解决个人问题啊!我们这些单身哨兵哪个没有个人问题?”
李迎安抚似的拍了一下辛一河的肩膀:“行了,老老实实等你的向导来吧,我先走了。”
辽星余没来得及道最后一声谢,李迎已经抬脚往学校方向去了,那背影冷酷无情极了,只留两个单身哨兵在他身后相顾无言。
要说辽星余和辛一河,这俩人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也没什么过节。从一个班里这么多年一起上课、训练出来的,换做别人,多少有些战友情,唯独辽星余这人好像情感寡淡似的,除了他三队的队员,对谁都不冷不热。
辛一河只能跟辽星余说客套话,谁不知道三队的队医负伤了,二队现在变成了武装队的主力,他便问:“辽队,你们队医恢复得还好吧?”
辽星余看也没看他:“很好,多谢关心。”
说完便往李迎的反方向毫不留情地抬脚离去,辛一河站在调节室的门口气得磨牙:“什么人啊,招你惹你了。”
李迎今天下午在哨兵学院还有一节课。
隐隐觉得头疼,也没空回去补个觉了,李迎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辽星余这个难搞的小崽子。他那精神网拿出去,但凡是个向导八百里开外都躲着走。
午休的时间都耗在调节室了,他手里连教案都没带。不过教案也都是李迎自己写的,连军校关于低温变异兽的最新版课本都是李迎编的,这些东西早就在他脑子里扎根,记得滚瓜烂熟。
教案没带就没带,不是大事。
只是后悔,他昨天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才非想亲自去看看,这种问题哨兵,放着别管就成了,真有人哄着他顺着他,还不得顺上天去。李迎觉得自己不该感情用事,要不是看在辽星余师父的份上……
哨兵学院门口也有宣传栏,虽然人类身处末世,可温室里许多细节仍然仿照了鸟语花香的旧世界,比如宣传栏里贴出来的各项成绩最优等的哨兵名字和照片。还有最上方,历届毕业生中的第一名,那里辽星余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宣传栏上方挂着喇叭,温室里几处宣传栏的喇叭连接于同一处,孜孜不倦地向新人类循环播放着新世界的规则:“……我们的同胞曾经想要和地球和谐相处过……”
“……‘温室派’不是冷血的动物……”
“新人类们!温室,温室才是我们新人类最后赖以生存的家园啊!我们的自私,我们的冷漠,只不过是在这个地球上寻求容身之所的最后一点保护伞。我们不能仍然怀揣着希望和梦想,等待着地球收回它的惩罚,人类重回大自然的怀抱,那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啊!”
“一个新的文明需要的是什么?需要牺牲,需要毁灭,需要冷眼旁观!我这么说难道是冷血的吗?那么一队曾经的队长,“家园派’的秦远就是我们那个血的教训啊!如果他早接受了温室将会成为一个新的文明,早接受了我们温室的大家才是作为新人类的一个整体,多一些冷漠和自私,他绝不会牺牲在外!”
“温室要扩建,这是谁都无法阻挡的脚步。我们,此时、此刻、此地的我们,我们将成为人类历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我们必将开启全新的文明!温室文明!”
……
“大家好,我是哨兵塔统帅,费连。”
“新人类们,很感谢你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听我费某说些心里话。温室成立至今已经二十五载,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是从温室建立之初,一直见证着他长大的。它经历多少磨难、坎坷,有着大家怎样的希望和梦想,我都是深深明白的。”
“二十五年前……”
喇叭又一次从头播放费连的演讲,那个在结尾处激动到破音的男人倏忽间便回复了从容优雅的语调。李迎在喇叭里费连提到“秦远”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他静静听完,在费连又一次重新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吩咐金乌:“金乌,切断军校两个学院里,所有正在播放演讲的设备的信号源。”
金乌很快回答:“少将,这恐怕不妥。”
李迎眼睛里的光冷淡而稀薄:“他费连还没当上温室独揽大权的总统帅吧,照我说的做。”
金乌的最高级权限始终保留在李迎这里,他只能回答:“是的,少将。”
面前的喇叭在三秒钟后哑了声。
费连的一腔热血、宏图大业好似被人生生掐断一样,终止在扬声器里。
第9章 旧人类
夏无是第一个发现她老大不对劲的人。
中午辽星余没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几个吃完了从食堂出来也没见到辽星余的影子。宗颜想回去睡个午觉,夏无和徐放一起回了训练场。
泡训练场其实是很枯燥乏味的,哨兵们都戴着隔音耳罩,耳罩的材料柔软而厚重,戴久了会在鬓角和额头前捂出来一圈汗。无论射击、格斗,还是最基础的体能训练,他们都长久地只能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夏无当时正在做体能训练,她腿上绑着两个沉甸甸的沙袋,从辽星余身旁跑过去的时候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等到那股隐隐约约的向导素的味道飘进她的鼻腔,她才猛地把脑袋上的隔音耳罩拽下来:“老大!”
辽星余竟然也没注意到她。
这本身就很反常。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三队的人很清楚的是,辽星余的状况确实不好,他的五感濒临崩溃,可他自虐似的,强迫自己每天都在适应这种状态。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他每时每刻都是上满了发条的状态。甚至在他睡觉的时候,若有变异兽偷袭,辽星余也绝对能及时睁开眼睛,精准地进行格挡和刺杀。
放在平常,他不可能没注意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夏无。
辽星余猛地顿住脚步:“嗯?”
夏无拖着沉重的腿跑过来,她脸上满是汗水,应该浑身也全都是汗味。但辽星余可是砍下一只雪猿的胳膊,被温热的血溅了满脸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这点汗味在他看来恐怕根本不值一提。
但辽星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皱着眉,说:“都是汗味,远点儿。”
夏无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辽星余的脸。
而后她得寸进尺,把鼻子凑近辽星余身前,这么一闻,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老大!向导素!你身上怎么会有向导素的味道!而且不是贺妈的味道!”
辽星余耳膜隐隐作痛,他眉头皱得更深:“小点声。”
夏无缓缓摇头:“不对,你不对劲,你说!午休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没去干什么,调节室。”辽星余说。
“调节室?!你竟然主动去调节室!没事吧?贺妈早就说你了,你那样的状态不是长久的办法,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夏无下意识的反应是关心,觉得要不是辽星余实在撑不住了,他肯定不会主动去调节室的。
“好多了。”辽星余说着抬脚想要继续往前走。
夏无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话没说出口,训练场场边的警报灯倏然间拉响,红色的光急促地频闪,中心塔的声音从警报器中传出——“警报!警报!西区发生民众暴动,西区发生民众暴动,请就近武装队迅速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