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捡尸人(72)
不是她们看到的铺满鲜花的明亮大道。
不是啊。
马同峰愤怒地拽住编剧的领子,双眼发红,“就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变态爱好,就是他们的一场游戏!”
“不是我!和我无关啊,我只是收钱写剧本的,我什么也没做。”编剧被马同峰吓得连连解释,他不明白这个场务一样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可怕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马同峰很想狠狠地给他的心脏一拳,看看他的心会不会疼,但他知道,编剧确实不是起头的那几个,也不能重伤了编剧,最终只好无奈地送开了手。
他转头看向片场的方向,沉默的脸上,无可奈何的沧桑。
夏白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坐在一边吃梨子补充能量。
二娃蹲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双手捂着耳朵。
马同峰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揉了揉眼睛,“我们要在这里看他们拍完电影,才能看到到出去的路吗?”
郭洋答非所问,“老马,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我们阻止不了。”
马同峰神情愈加颓丧,活气稀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凌长夜看向瑟瑟发抖的编剧,编剧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哭了,“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啊!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凌长夜说:“该送他回去了。”
一听他这么说,编剧惊喜地看过去。
夏白:“让死尸送他回去吗?”
编剧又想哭了。
左右两个死尸把他拉起来,编剧吓得瑟瑟发抖。
郭洋:“走,快走。”
编剧:“不、我不走,不是,我不用走的。”
郭洋朝他屁股就是一脚,“回去只管写你的剧本,一句不该说的话都别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编剧连连点头,小心地跑走了,跑了几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见草丛里一个死尸正盯着他,僵硬了几秒,然后慢悠悠地走回了他的草屋。
郭洋:“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电影世界在鬼校花那里再确认她确实是在拍电影时死的,鬼魂被那个什么鬼道士困在电影里了?”
夏白:“要回去,服务员尤月还在那里。”
凌长夜:“这边也要留人看着。”
夏白和郭洋异口同声地说:“你留下。”
凌长夜缓缓地移过视线,“为什么?”
夏白:“别再换衣服了。”
郭洋:“少换一套衣服。”
“……”
电影世界三个厉鬼,不能掉以轻心,最终是夏白、郭洋和老马三个人全都过去,凌长夜带着二娃留在这里。
二娃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小地跟了两步,被凌长夜拎回来,“我含辛茹苦带你两年,还不如他带你一天?”
二娃抱头蹲下,不回答不面对。
“……”
夏白三人跳入湖中,顺着来时的方向,穿过幽深的湖底,冒出水面,又看到了被烧过的小岛,以及正在湖边盯着他们的三个阴森森的女鬼。
再次看到她们,他们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夏白在浮出水面之前,已经把兜里最后几张驭尸符交给了跟着他的死尸。
理论上说镇尸符和驭尸符是对死尸有效,对鬼校花这种有实体能碰到的鬼,有一定作用,但效果必然不如对死尸。前面夏白用镇尸符贴鬼手就证实了这一点。
这次他用驭尸符,没妄想真正控制她们,只是想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跳入湖之前,他们三人预想过眼前的情况,商量过怎么应对。
郭洋先跳出来:“三位,我们找到了!找到你们的……啊疼疼疼!”
郭洋一冒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鬼校花一只手抓了过去,尖锐阴寒的指甲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
夏白趁机驭尸,一群没有感情和感觉的死尸全部跳到了鬼校花和另外两个女鬼身上,驭尸符贴到了她们头上,驭尸符暂时定住了她们,但很显然,在她们的挣扎中摇摇欲坠。
被定住的鬼校花更加愤怒和疯狂,嘴里一直念叨着:“死,都去死!杀了他们,杀……”
夏白问:“杀了他们,是校花周心的执念,还是夏飞的诉求?”
鬼校花僵硬的身影猛地一颤,干枯的眼睛睁得大大,死鱼眼一般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清醒微弱的光,“夏飞、夏飞,妈妈,我……我是夏飞?”
夏白:“你是夏飞。”
把他们从湖里拉出来的就是夏飞,而不是什么校花。
夏飞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夏飞,妈妈,飞飞,是夏飞……”
她是叫夏飞。
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从出生到18岁都没离开过那个地方,见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割牛草的时候,在山上看到的远方。
夏风吹过一座又一座山,崎岖的山路上一辆三轮车带着她的视线越走越远,走向她渴望的,但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那辆三轮车带着她堂妹去县里的高中读书。
她没有这个机会。她原本连初中都读不了,她爸爸说家里如果有很多很多钱,就给她弟弟买飞机,但没有供给她读书的。是她妈妈用十几年偷攒的钱,偷偷给她交了学费,被院外内屋,床上床下打好几顿换了她上初中的机会。
但妈妈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她和爸爸一样,偏疼弟弟。
在她要闹着上高中的时候,妈妈说:“你以为我考不上高中吗?”
她连小学都没上完。
从小辍学,干活养家,最后嫁给她爸爸这样一个把打女人当成天经地义的人,变成了一个把大部分人生希望放在儿子身上的女人,默认女儿也会辍学走她这条老路。
她一直是认为她是这样的,直到堂妹回家说导演选她去演电影,她要成为全国观众都认识的明星了。
村民们像看新世界一样看着导演的车,据说他们全村一起打工五年都买不起。拍电影当明星,一辆车上百万,这些都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
那个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那天晚上她颤抖着把她叫出去,给她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让她换上,她给她梳头,给她干裂的手涂护手霜,香香柔滑的护手霜在三只粗糙的手间抹开,大半部分被年轻的那只吸收了。
她带着她去找导演,她把一大笔钱给导演,她给导演下跪,让导演带她去拍电影。
第二天,爸爸知道他们家的牛全被她卖了,按着她朝死里打,打了一上午,用棍子用刀用铁锨,血流了一院子,她以为她真的死了。
在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可能终生不能下床了,在她要离开去拍电影时,她却笑了。
她那双浊黄的眼里第一次有那么明亮的光,她走出门口回头,看到她还在一直笑。
她唯一还能动的右手食指,一直在向上划。别人可能看不懂,她看懂了,那是一个飞的动作。
飞,夏飞,飞出去。
那个笑在她鼻青脸肿的脸上并不好看,却一直在她心里,一整路。
六月的牛仔草清脆旺盛,连绵生长,却局限于山的形状,一座又一座,一片又一片。
她坐车离开了那里,山路颠簸,座椅柔软,她窝在里面发誓她一定要好好演戏,拼命赚钱救她,不管多苦多累。
她不怕苦不怕累,最苦的是没有机会。
鬼校花脸上一道道血痕,是泪痕,她哭了,血泪从她干枯的眼眶了溢出,“妈妈……”
她真的好努力啊,为了她自己,为了病床还在等她带钱回去妈妈,为了更多说不清的东西,她每一刻都在努力着。
在导演的谩骂和其他人嘲讽的眼神中,她努力演一个她从没接触过的白富美,她下湖上山,在烈日下拖着血糊糊的长发满岛跑。
她一点也不觉得苦,因为这个岛太美了,这里的世界太美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期待的未来是那个肮脏的洞穴。
那天晚上,她被两个投资人拖进那个洞穴,穿着吊带睡衣的她,皮肤在地上磨得好疼,可是她一句都没说,因为导演说他们要拍最真实的电影,不能用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