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非野生(17)
苏姮有点害怕,这种目光她熟悉,和赌场那些人的目光一样。
程年和她经历相似,她也因为同病相怜才和程年迅速成为朋友,但程年有时候想法实在过激,为了摆脱自身的困境会不择手段,苏姮无法苟同。
“你学仙法干什么?我们又不修仙。”
“你傻了吧?!你想,如果我学了仙法,家里那些人就不能再欺负我了!而且就算我学不了,能和这样的人相熟,以后也可以请他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程年越说越兴奋,呼吸急促紧紧攥着苏姮的手,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能和黎澄打好关系。
苏姮不敢相信,睁大眼睛:“你都想什么呢?!我们和黎先生看上去就不是一路人好吗?再说人家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你有空想这些不如好好想想以后。”
程年握着的手用力到让苏姮觉得疼痛,苏姮忍不住抽回手。
程年毫无所觉,死死盯着黎澄,“他是神仙,处理一群凡人有什么难的,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了,他这么厉害难道就心狠到连帮帮我这样的可怜人都不肯吗?!”
眼见对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苏姮默默退到一边。
黎先生离得也不远,她们两个那么大声音应该会被听到吧?估计还会对她们心生戒备,也好,省得黎先生做了好事反而被缠上。
黎澄确实听到了,白衣人也听到了,他问黎澄:“后悔救她们吗?”
当然不后悔。黎澄摇头。
白衣人困惑,问:“为什么?”
“我救了她们,程年顶多缠我一会儿,可我要是不救,她们就得死。”黎澄的逻辑非常清楚,他被缠上又不会死,可他要是不救,那两个姑娘是肯定保不住命的。
白衣人摇头:“白华把你养的好奇怪。”他一只狐狸,居然还会管人类的死活。
黎澄默默扭头,虽然不忍,但还是决定让白小姐背这个锅。
他们说了几句话,程年已经擦干眼泪,整理好心情,面带笑容走过来了。
“黎先生。”
黎澄直接道:“海上不平稳,程小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程年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红,她咬了咬嘴唇,“黎先生,我只是想来打个招呼,您说话为什么这么难听?”
黎澄微微勾起唇角,蜜金色的眼睛十分无辜:“程小姐,我只是好意提醒而已。”
程年见他态度变了,心知黎澄恐怕是听见她说话了。她眼圈都红了,哽咽道:“黎先生,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还不如不救我!我让我死了算了,正好一了百了……”
黎澄安静地等她哭完,递上一方柔软的素色帕子,等她整理好仪容,才指了指船下涌动不息的海水。
程年不明白,睁着一双哭得泪水盈莹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他。
黎澄道:“你从这里跳下去,就能死的一了百了了。”他表情特别诚恳,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有什么问题。
边上偷听的苏姮:“……”哈哈哈哈,突然想笑。不行,我得憋住,憋住!
程年喃喃道:“你怎么能这样……”
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应该是听完自己的遭遇后对自己表示同情和怜惜,主动要求帮助她!然后她再坚强地表示没关系……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这姑娘拿错剧本了,苦情言情剧的画风和黎澄完全不靠边。
黎澄也不再说话,一双蜜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程年,程年也反应过来了,怨恨地看了眼黎澄。
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帮她?!她不过就是小小抱怨两句,他居然就让她去死!她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觉得这种男人靠得住!
苏姮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往边上缩了缩。她一动作,程年怨毒的眼神就如跗骨之蛆般黏上来。苏姮欲哭无泪——关她什么事?不对,关她和黎先生什么事?
苏姮委屈地缩在一边,船行得并不安稳,浪头打过来的时候,船身大弧度地晃动了几下。苏姮没站稳,直接摔下去了。
黎澄和她之间隔了个程年,来不及过去。
而程年和苏姮只有一臂的距离,但却分毫微动,只冷冷看着苏姮。
眼看苏姮就要摔在甲板上,一旁健壮的男人忽然伸手扶了一下。苏姮扶着对方满是肌肉的小臂才勉强站稳,惊魂甫定就赶紧收回手向粗壮男人道谢。
健壮汉子本体是一头极威武的黑熊,自知长得粗鲁,苏姮一站稳就立刻收回手,怕苏姮紧张还特意往后挪了几步。
苏姮扶着船身,感激地不停道谢,船现在行的也不稳当,上下起伏的幅度极大,她要是摔下去了,肯定会顺着甲板滚出去。她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余光瞟见离自己仅有一臂距离的程年,忍不住冷了下脸。
要是不熟悉也就算了,可她自从和程年认识以来,自认对程年尽心尽力,出力许多,可到了现在,这个人连扶她一把都不愿意。
连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都不如。
黎澄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程年这种人,不能当朋友处,离得远点比较好。
白衣人全程一句话没说,安静得过分。黎澄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白衣人眼帘微抬,轻声道:“奇怪,朝阙往这里来干什么?”
朝阙?!
“帝君来了吗?”黎澄诧异地四下看了看。
白衣人歪头,“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神光劈开船只上方的护罩,携瑞气霞光,落于甲板。
待到神光散尽,黑衣束发的神君抬眸,深邃目光掠过一众生灵,准确无误地落在黎澄身上。
第21章 垣洲
朝阙缓缓舒出一口气,眉眼都柔和下来。
他本就俊美得过分,一旦冷下神色,周身便如冰冻三尺。气度容貌,哪一样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才落在甲板上,一众生灵摄于他森冷威压,能缩则缩,大气尚不敢喘。现在骤然柔和了神情,朝阙身边几个倒霉的船客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伤到了吗?饿不饿?在哪里睡的?有没有冷着?”朝阙将黎澄仔细看了一遍,轻声询问。
黎澄实话实说,“我饿了。”糖水一晚上就消化完了,他早就饿了。
“那群章鱼其实是冲着王妃去的,我只是倒霉被抓了而已。您看见东海龙君了吗?我从章鱼身上带回了它们偷走的东西。”
朝阙神色略微凌厉,轻声道:“无妨,我现在就通知敖秩。”
黎澄赶忙加了一句:“您记得说东西完好无损,让龙君放心。”
朝阙点头,传音给敖秩,让他放心,顺便通知王妃,他和黎澄稍后就带着东西去东海。
再次确定黎澄没有大碍,朝阙松口气,给白华递了个消息。
白华本是想亲自来的,但因为东海的事情闹得不小,还涉及到千年前的余孽,天庭正吵得不可开交,白华作为天界仅存的十二位帝君不得不在方定天宫忍受一众仙家吵成一团的场景。
白华知道黎澄无事之后,冷冷传音回来:“我拖着这群蠢货,你直接把那章鱼的老巢掀了。”
方顶天宫吵得不可开交,大半人都支持先不要深究,以免打草惊蛇,调查一番后再连根拔起。
即便余孽谋划着死灰复燃又如何?他们最大的依仗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最顶级的高手更是死绝殆尽,只剩下一群小罗喽,能掀起什么风浪?东山再起不过是笑话罢了!
朝阙一字一顿:“我要活剥了那贱人!”
白华:“嗯?”发生什么了?贱人?哪个贱人?说章鱼吗?
黎澄见他表情愈发凌厉,迟疑一下,抬手搭在朝阙肩上,“怎么了?”
朝阙神色骤然缓和,抬手握住黎澄手腕,踌躇半天,道:“其实……就是十里红妆是个女鬼……她,她……”
朝阙努力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全。最后索性闭上嘴,只是默默看着黎澄。
黎澄:“嗯?”是女鬼,然后呢?怎么了?
“这么说确实是何静阮了?”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白衣人忽然轻声道。
朝阙这才诧异道:“垣洲,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垣洲沉默片刻,道:“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样吗?朝阙果断将黎澄手里的袋子丢给垣洲,被黎澄半路接回来。
“小心点,这个不能扔。”
里面放着龙蛋,他连叼着跑都小心翼翼的,朝阙倒好,直接扔。
“我接到了一点消息,本来打算来看看何静阮是不是真的还活着,结果碰见何静阮的手下在追杀这只小狐狸,就顺手救下了,”垣洲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顿一下,语气微妙道:“我先前还以为这白华背着牧瑟在外面养的,现在看来不是了。”
朝阙抿唇,他方才接回他的小狐狸一时欣喜竟忘了垣洲这一茬。他的小狐狸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奈何有些时候,存在就是一种过错了。
对于垣洲,黎澄的出现简直像是将数千年都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在最柔软的地方,疼得放肆又隐秘。
朝阙通知了白华,告诉她垣洲和黎澄碰上面了。
方才回到赤白宫的白华失手打碎了琉璃盏,琥珀色的酒液挥发出一室微醺的暖香。白华走了会神,然后道:“告诉垣洲,我在赤白宫等他。”
“怎么了?”朝阙迟迟没有回应,垣洲不禁有些困惑。
朝阙低头,目光在黎澄眉眼间流连,片刻后他直视着垣洲的眼睛道:“垣洲,去赤白宫,白华在等你。”
垣洲忽然明白点什么,他抬手想摸摸黎澄的头,但不知为什么没有那么做,最后只是轻轻拂了下他白色的发尾,很轻微地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他垂下目光,和黎澄对视。对方蜜金色的眼睛倒映着远空与海还有他,清澈的坦坦荡荡。垣洲略微失神,眉宇间终年不化的寒意却消融了。
“没关系。”他这样说。
他没有再微笑,可神色温柔不假。
神光腾起,很快消失在天际。黎澄待彻底看不见神光后,问:“帝君,这位是?”
朝阙道:“垣洲是妖界之主,现任妖帝。也是……缓缓的未婚夫,与缓缓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缓缓是白凝的小字。
白凝到身死道消都没能和垣洲在一起,那个婚约最后也没能实现。
这也是为什么白华迟迟不将黎澄记入族谱的原因,黎澄若是记入族谱,定然是记在白华或白凝的名下,这么大的事,垣洲作为白华的知交好友,必然要受邀到场,到时候又怎么和垣洲解释黎澄的身份呢?
黎澄的身份太尴尬,白华再如何心疼,也不敢轻易将他记入族谱,否则为难的不止白华还有黎澄自己。
分明两情相悦,却不能天长地久,最后生死两隔永不相见。黎澄默然无语,如果垣洲迁怒他,黎澄也能理解。
但垣洲没有。
“不要担心,垣洲是很好的人。”
黎澄失笑:“我知道啊,他一定温柔。帝君、白小姐还有垣洲帝君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朝阙点头,妖界、天界、冥界素来交好,白华、现任天帝、垣洲还有他都是从小玩在一块儿的,感情很好。
“垣洲陛下的原形是什么?”黎澄回想起对方撸狐狸时熟练的手法,好奇道。
朝阙道:“垣洲是穷奇。”
穷奇,背生双翼,形似虎。那不就是大猫吗?所以说作为一个毛团,他被另一个同性别的毛团撸了?黎澄仔细想想,然后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被同性别的其他毛团撸过了,顿时有点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