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52)
秦淮最后总结了一波:“所以有可能是······老太太真名也叫苏静静,年轻时长这个样子。但所有前提都是,她真如李主任所说,改身份证只是为了求职。如果按照你们的猜测,她就是杀人凶手,来到学校是有所预谋的话,那就不可能是真信息。”
话音云淡风轻,听在许多警员耳朵里,就有搓火嫌疑。
韩易实在忍无可忍,最先发问:“秦老师,什么叫我们的猜测?这么多证据摆在这,你还能确定她不是凶手?”
秦淮坦率摇头:“不确定。但我敢确定一点,那就是如果她是凶手,也一定有帮凶。”
韩易撇撇嘴:“身高180,身材魁梧的帮手······”
尾音拉得很长,长到都变了调调。
谢隐听出了韩易的阴阳怪气,倒也不怪他,毕竟一直以来的侦查目标都是按照秦淮设定的方向找的,折腾个一溜十三遭,到现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有点小情绪也是能理解。
但能理解归能理解,谢隐作为团队核心不可能让这种情绪蔓延开,他拍了拍手:“好了,不管怎么样,今天都太晚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今天都给我回去早点睡觉,除了值班的,谁也不许加班!”
小年轻们纵有千般不服,但“不许加班”四个字的诱惑力太大,绝大多数人都愿意为这五斗米折腰,都赶在领导反悔之前匆匆做了善后工作,离开了。
“绝大多数”里肯定不包括韩易,这孩子不是个一根筋的犟驴,平时也一口一个秦老师叫着,但这回彻底和秦淮杠上了,也不说话,只满眼怒气地瞪着秦淮。那张不减婴儿肥的娃娃脸紧绷着,像一只圆滚滚的愤怒的小鸟。
好在卢晓明看出了韩易的情绪,强拉硬拽地把韩易拉去喝酒了。
警队的人逐渐散去,最后残阳余晖下只剩下谢隐和秦淮拉长了的影子。
秦淮仰着脸,双目闭了闭,似在用触觉感知夕阳的温度。谢隐从旁看着的,是一弧干净利落的轮廓曲线。
秦淮在谢隐还愣神的当口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谢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警官,你平时也这么善解人意么?”
谢隐当然知道秦淮什么意思,但他这么要脸儿的人怎么能承认呢,只得打哈哈:“当然了,对待下属就得春风化雨般温暖。都加班多少天了,还不让猴崽子们回家歇歇?”
秦淮那双丹凤眼突然睁开,悠悠侧脸,不偏不倚地直视而来,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谢隐为他打圆场的事情。
谢隐很喜欢看秦淮的眼睛,厚重的眼镜片也难掩住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清冷干净之感,很澄澈,像能瞬间冷却谢隐燥郁的灵魂。然而谢隐却又不喜欢那双眼睛洞穿一切的敏锐,让谢隐在目光下像被照妖镜照过似的,瞬间显现大尾巴狼的本质。
“呃……那个,”谢隐突然灵光一闪,“彼此彼此嘛,你不也为了我的面子,没说你早就知道屋里没人么。”
秦淮本能想说一句“你想多了”,却又无从开口。聪明人和聪明人的较量,点破或是逞强,都没意义。二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温和地融进了残存的血色阳光里。
“行了,谢警官,你先走吧,我再去楼上看看。”其实倒也不真是想再返案发现场,秦淮这么一说,就是想一个人静静,不打算再搭谢隐的车了。
可话音落在谢隐耳朵里,却全然变成了“这哥们肯定还因为小韩易的话自责呢,打算加班加点重新捋顺线索”。
谢隐自以为敏感多情的神经很自然地曲解了秦淮的意思,又自以为体贴的一把拦住秦淮的肩膀,一边把他往车上带,一边絮叨:“都说了谁也不许加班,在我队伍里,就得听我的,听见没有?”
一朵关爱战友的花悄然绽放再谢隐自以为是的心尖上。于是谢隐傻乐呵,秦淮只能呵呵,真好。
秦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上了谢隐的车的,确切地说,应该叫“谢隐的贼船”。
直到秦淮确定车子行驶的方位离他家越来越远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谢隐拐走了。
“去哪儿啊?”
“走,哥带你喝酒去。”
“我从不喝酒。”
“那我喝。你喝饮料。”
——
酒吧一条街位于城西河涌沿岸,华灯初上时多半是民谣清吧,待到入夜已深,酒精霓虹一翻身,摇身变成荷尔蒙的竞技场。
谢隐挑了个河边有室外景观位的,基本在酒吧一条街尽头了。
秦淮:“为什么选这家?”
谢隐:“他家炒饭做得好吃,一天没吃饭,我饿了。吃饱了再喝酒,省得胃疼。”
做刑警的,生活作息能规律的凤毛麟角。赶上出任务,饭点就没准,时间长了都难免有点肠胃小毛病。
秦淮摇摇头:“胃疼就别喝了,又不是应酬。”
谢隐却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一边嚼起小零食一边含混回答:“酒精这东西,神奇得很。古今多少事啊,成也酒精,败也酒精。压力大的时候喝上一点,整个人飘起来了,仙儿了,去他妈的案情真相,难熬的时候也就挺过去了。但不能多喝,喝多了误事。有一年年三十,我在家和我爸喝大了,结果城西出了人命案子……”
谢隐说得口渴了,一口气干进去半瓶啤的,指着河汊子的另一头:“就那儿,那儿的一家盖吧,年三十晚上捅死个人,队里怎么叫我我都起不来了。第二天,大年初一,让我们队长,你还没见过呢吧,特生猛的女队长给我一顿踹,从那以后不敢喝那么多了。”
谢隐说完,提起酒瓶子就打算再来一口。走神间感觉腕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束缚住了,那是一股冷气十足的力量,温度差点直逼手中的冰啤酒。昏暗的灯光下低头一看,是秦淮白得像白骨架子的手。
“啧,秦老师,你是不是练过寒冰神掌啊。”谢隐嘴上打哈哈,手上已经用了力道,决定摆脱束缚,结果对方岿然不动。
“不是说吃完饭再喝不胃疼么?饭还没来,怎么就喝上了?”
天王老子来都得充老大的谢隐破天荒的碰上了对手,在对方温柔却逆毛的攻势下,竟然老老实实放下了手中的冰啤酒。
因为他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个……”谢隐开始转移注意力,“其实,案情分析过程中,推测失误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秦淮被逗笑了,眉梢一挑,故意反问:“你也觉得我一定错了?”
谢隐不愿意再和他掰扯这个问题了,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是说如果,如果错了的话……”
话未说完,对方清清淡淡地笑出了声,慵懒又无所谓地说了句:“如果真的错了,那就重头再来吧。”
谢隐原以为秦淮还会坚持,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回转,反而打得谢隐一个措手不及。一种熟悉得感觉扑面而来,谢隐借着酒劲回忆了一会……
初见……对,初见时。山雨欲来的案发现场,他也是这么病恹恹地笑着,笑里尽是谢隐看不惯的悲悯感,搞得好像谢隐在他面前就是个弱智儿童,他这么说全为了哄小孩似的。
谢隐无言以对,只得别开脸假装观察起附近的景色来。两岸灯火摇曳,映在水里,无限循环的暖黄暧昧,延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处。文艺小青年那“我穷,我丑,但我爱你”的民谣也哼唱到了尾声,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舞台屏幕,准备转场进入后半夜的嗨趴。
隔壁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孩好像第一次来酒吧,举着手机兴奋地拍来拍去。
谢隐的目光,一直随着女孩手机转换的方位而转动。
秦淮的位置看女孩不甚清晰,只在昏暗灯光下看见个大概轮廓,高挑细瘦,骨骼轮廓挺好看的,他微微蜷了身子向前,略压低了声音问:“你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