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二(205)
而西泽尔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他终于体会到楚辞讨厌话多的人的原因……但他出神的想,自己永远不可能在他沉默寡言,因为忍不住。
“兄弟,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虽然已经喝的上头,但是阿萨尔的酒品竟然还可以,他并没有撒酒疯,只是不厌其烦得和西泽尔搭话,好像不说话他就会死一样。
西泽尔很想找到一个开关把他的输出系统给关上,酒吧本就已经足够喧闹,再加上身边还有个话痨叭叭叭的不停嘴,西泽尔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都是对他过往二十六年来的心性和修养的极大挑战。
“唉,”阿萨尔叹气,“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面前已经摆了三四个酒瓶,都空得很彻底。
西泽尔刚要劝他少喝点,舞池里却似乎起了冲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酒吧里的喧哗声音灯火见风一般息下去,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传递过去,企图接收一点比酒精和精神药物更刺激的信号。
殴打成一团的几个人很快见了血,但围观者都看得很清楚,受伤的仅仅只有躺在地上的瘦弱男子,他被打倒在地后,动手的人迅速将他架起来离开了破冰酒吧。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像饱食的鸭子般一哄而散,继续醉生梦死。谁也不会关心那个瘦弱男子是谁,他是因为欠债还是别的原因而被带走,更不会管他被谁带走。
除了……
西泽尔拍了拍阿萨尔的肩膀,低声道:“走了。”
阿萨尔反应慢了一拍,却还是语词清晰的问:“干什么去?”
西泽尔道:“跟出去看看。”
两人悄无声息的从破冰酒吧后门离开。
刚好在后街的巷子口看到,两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正在将瘦弱男子往一辆甲壳虫车里塞,还有一个人在望风,行动得相当谨慎。
夜风阴冷而潮湿,对流层似乎蓄积着一场势头凶猛的大雨。
躲在垃圾桶背后,西泽尔道:“得想办法跟上去。”
阿萨尔脱口而出:“为什么?”
但西泽尔没有回答他,他只好认命的道:“从这里下去三层就是酒吧的停车场,随便搞一辆就行。”
西泽尔道:“用完还回来。”
“什么?”阿萨尔觉得自己没听明白。
“车。”
“哈?”阿萨尔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往升降梯奔去一边自言自语,“有没有搞错啊,我可是星盗……”
搞到交通工具后,两人又因为谁来驾驶而产生了分歧。
西泽尔:“你喝酒了。”
阿萨尔疑惑:“这和我喝酒有什么干系?”
原谅这位星盗先生,在雾海人朴素的观念里根本不存在酒后驾驶危险这种认知,因为雾海的老司机们哪怕不喝酒,路子也野的很。
西泽尔又道:“你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吗?”
“呃,”阿萨尔一时语塞,“不知道。但你知道?”
“嗯。”
车子启动,朝着轨道飞驰过去,一直到可视窗里出现了黑色甲壳虫车的恶背影,阿萨尔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西泽尔知道目标行径的方向,大概率是因为精神力场感知。
也对,阿萨尔想,既然是林那个小变态的哥哥,精神力等级肯定不会低,感知一辆车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但又不对,林说过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那精神力等级就不关遗传基因的事。
精神力等级高意味着职业可能是机师,操纵机甲……
阿萨尔脑海中划过什么念头,快得他抓不住。但被酒精浸透的脑子依旧有些迟钝,他偏过头看了西泽尔几秒钟,忽然道:“刚才被他们架走的男人大概率是个情报贩子。”
“你这么知道?”西泽尔问,“见过他?”
“没,我从一进去就看到他了,”阿萨尔皱起了眉,“每次有人进来他都要抬头看一眼,应该是在等雇主,可随身又没有带箱子之类的东西,穿的衣服也没法掩藏什么。按照我的经验,酒吧这种又乱又吵的地方是最好的情报交易点。”
西泽尔有些惊讶:“你不是喝醉了吗?”
阿萨尔嘿嘿一笑:“不算醉,不然我早就死在外边多少回了。”
“不算醉你为什么话那么多?”西泽尔挑眉,“还是说你本身就话很多。”
阿萨尔被噎了一下,心道你和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讪讪地道:“我少说几句行了吧……”
西泽尔没有再接话,冷淡的目光平视前方,始终与黑色甲壳虫车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
但阿萨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我们为什么要追这票人?”
西泽尔目光丝毫不偏的道:“林没有告诉你什么?”
“他就说在找人,”阿萨尔挠了挠头,“和感应科技有关。”
“劫走那个情报贩子的,就是感应科技的人。”
阿萨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又没穿制服,车也是醉普通的。”
“虽然衣着做了乔装,但是他们忘记了换掉鞋子,”西泽尔道,“鞋底三分之二处有感应科技的标志,不太明显。”
阿萨尔:“……我是该说你观察的真仔细呢,还是该说你眼神真好。”
“谢谢,”西泽尔泰然道,“莱茵先生曾说,我有做侦探的潜质。”
“诶,”阿萨尔回忆,“我记得莱茵也这么对沈昼说过,但他没有对我说过……可见我只适合当星盗,害。”
半晌,西泽尔轻声问:“为什么非得要做星盗?”
“啊?”阿萨尔疑惑,“你这个问题好奇怪,这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西泽尔默然不语,他却似乎自己想明白了,恍然大悟:“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做赏金猎人或者进公司工作?”
“我不喜欢公司,”阿萨尔道,“虽然大部分人做梦都想去公司工作,因为那意味着稳定和安全,但我更喜欢自由。”
“至于为什么没有做赏金猎人,因为十三岁的时候,我父亲把我卖给了一个星盗团做奴隶,后来那个星盗团被对手吞了,我也就成了俘虏。再后来,我就成了他们的一员,就这样。”
他摆了摆手:“雾海每一个星盗的故事都比我更曲折离奇,只是我比他们运气好,我活下来了……不过谁又知道呢。”
“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活着,什么时候会死。”
西泽尔忽然觉得有点理解为什么这里的酒精和药品行业如此发达,如果人活着看不到希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明天就会死亡。那么他们就会选择浑浑噩噩,不清醒的活下去,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移民计划失败后,历史抛弃了他们,时代洪流之下,微渺如尘埃的个体,又能选择什么?
阿萨尔摸了摸口袋,找出一个银色的小酒壶,看也不看拧开就往口中倒,结果倒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倒出来,他将瓶口凑到眼睛跟前仔细瞧了瞧,喃喃道:“奇了怪了,我亲眼看着唐把剩下的那半瓶烈酒倒进去的,怎么一滴也没有了?”
他疑惑的“啧”了一声,最终断定可能是昨天在升降舱和人起冲突的时候掉出来摔在地上摔松了瓶盖,否则怎么解释这里头的烈酒竟然一滴也没有了。
西泽尔的余光瞥见阿萨尔嘀嘀咕咕的将酒壶装回了口袋里,然后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可惜了那么好的酒,现在很少见到高纯度,味道也好的酒了。”
难怪楚辞会醉,西泽尔想。
他刚要开口,前方的黑色甲壳虫车却忽然停了,西泽尔立刻调转方向盘将车子驶上了环形道,免得招致对方怀疑。他减缓速度,设置好自动驾驶时间,抬头对阿萨尔道:“准备跳车。”
阿萨尔还没有反应过来,车门便已经自动弹开,他不得不往外一歪跳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而那辆青黑色的轿车,乘着霓虹光影,如同一只幽灵般,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