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修罗场(256)
他没有那么油腔滑调会说话,苏亦在上一个医院副本里取得了备份记忆,拷贝给了他,但狼人白夜依然是当过很久杀人狂的boss,不善言辞,即使恢复了[白夜]的自我认知,也没法像另一个自己那样巧舌如簧。
明明是三个人共处一室,苏亦却被那首卡农勾得一直在跟对床的吸血鬼聊天,追忆高中往事。自己明明才是跟苏亦同床共枕的人,却只能充当沉默的真皮床垫,一句台词都插不进去。
白夜竖起自己的狼尾巴,不甘寂寞地往苏亦的大腿上蹭了蹭,雪白的毛擦过娇嫩的肌肤,苏亦唔了一声:
“别蹭,很痒。”
狼人白夜伸手,不由分说地把苏亦的脸转向他的臂弯,抱紧,背对吸血鬼。他戴着铁制的止咬器,发出沉闷的声音,叮嘱苏亦:
“不要看他。”
吸血鬼白夜坐在对床嗤笑一声:“畜牲得志。”
苏亦趴在白夜的怀里,看不到另一只白夜了,鼻尖贴着白夜宽阔有力的胸膛,狼人热乎乎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渡到他身上。
《D大调卡农》舒缓的旋律在这一间软卧车厢里单曲循环地播放,轻柔地绕在耳畔,苏亦在温暖的怀抱里闭着眼,体内棉花糖般的睡意越积越多,最后噗地蓬松起来,轻飘飘地变成一朵云,托着他飞往梦乡。
梦里的阳光跟梦外一样明媚,优雅的卡农依然萦绕在耳边,苏亦坐在梦幻的白色钢琴旁。
此刻,车厢里的两只白夜都沉默不语,渐渐地,他们听见轻浅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苏亦睡着了。
狼人白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睡在怀里的人,豆腐一样嫩的脸蛋,透过窗帘的阳光落于卷翘的睫毛,在瓷白的皮肤上投下羽毛般柔软的影子。
白夜想起那年他们合奏彩排的时候,苏亦穿着规整的白衬衫,坐在白色三角钢琴旁,低垂着天鹅颈,眼眸微敛,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光中的眼睫毛被照得根根分明,无比姣好静谧的模样。
在一旁拉提琴的十五岁白夜当即看得入了迷,眼睛都没法眨一下,拿着琴弓的手,开始对着小提琴弦自由地solo……
“停!”
负责彩排的音乐老师喊了一声,做了个休止符的指挥手势。
弹钢琴的苏亦也停下来,看向老师,只见老师眉头紧皱地盯着白夜:
“来,白夜,你自个儿说说,今天第几回出错了!你拉的那叫卡农吗,啊?那叫卡带吧,咯咯咯咯的!”
周围同学哈哈哈笑出声,苏亦抿了下唇,想笑没笑出来,像是不好意思笑自己的合奏搭档。
白夜放下琴弓,也厚颜无耻地笑,说:
“报告老师,我是紧张的。”
周围同学笑得更疯了,谁不知道白夜什么性子,在全校五千人的大场面前忘谱乱拉琴,他都能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现在不过是彩个排哪有什么可紧张的。
白夜一脸真诚地说:“这回我是真紧张,老师,他们不信我没事,你可得相信我啊!”
老师白他一眼:“你还有脸笑!你自己说,你刚刚演奏的时候眼睛都看哪呢?你拉个小提琴,眼睛不看琴不看弓,你看哪?你看小苏干什么!人家小苏弹得很好,用不着你看!看好你自己!”
白夜笑着不回答了,乖乖挨骂。
苏亦低着头坐在钢琴凳上,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白夜为什么老要来看他,观察他吗?他明明一个音都没有弹错。
“小苏啊。”
此时,音乐老师转过来对他道:
“你弹得确实不错,这么多回排练一次也没弹错音,但是吧,卡农这么美的曲子,要带点感情。”
“来,你俩再合一遍。”老师说完狠狠瞪了眼白夜:
“你这回再给我拉走调你自己看着办啊!”
白夜举着琴弓连连称是,他重新把小提琴架在肩上,侧头,像是酝酿了一番感情,然后手肘曲起,拉弓,悠扬的旋律如水般流动而出。
感…情……
苏亦坐在梦中的白木琴凳上,动作亦如当年,他的指尖触碰着微凉的琴键,想着音乐老师的话,心中有些懵懂,他不明白《D大调卡农》要用什么感情。
这首创作于三百多年前的优雅旋律,穿过岁月流淌至今,创作者帕赫贝尔当时在想什么,已不可考,他又怎么去理解?
那天彩排完放学回家,苏亦问了白夜这个问题,没想到白夜啊了一声,说:
“不用理解啊。”
白夜很随性道:“我拉个卡农,干嘛还要理解三百年前帕赫贝尔在想什么,我累不累。”
苏亦迷惑,不理解音乐创作者当时的创作背景和创作内涵,又怎么能演奏出这首曲子的感情呢?
“就……”白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走在他身旁的苏亦,说:
“演奏自己的感情不是更好吗?”
苏亦歪头沉思,那副认真表情仿佛是在破解数学题,试图用一套精准明确的公式去破解音乐,白夜被他逗笑了,赶忙劝解:
“你别想那么多,没那么复杂,你看,今天放学后的阳光多好。
“你以后每次听见卡农,就能想到我们一起合奏的日子,不必去理解三百年前的创作者是怎么想的。比如,此刻夕阳无限好,晚霞又这么美……”
白夜笑笑地凑到苏亦跟前,手臂轻轻挨着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真诚:
“你演奏的时候,就想一想夕阳晚霞和我吧。”
第146章 窗外突现的天空塔
初夏的蝉鸣吱吱地在耳畔鸣叫,赤色的晚霞铺满天际。
苏亦望着白夜的笑脸,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并不清楚D大调的创作意义,但以后只要听见这一声旋律,他就能想起跟白夜共度的时光。
心情变得有些轻快,苏亦慢慢地走着,白夜特意放慢了步伐,跟着他。
带着热度的手臂紧挨着,随着走动的步伐,若即若离地轻轻碰一下。
他们走在放学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
初时的气氛十分静谧,傍晚微凉的风吹过脸庞,很舒服。
走了一会儿,苏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刚才好像…走过这里吧?”
身旁的白夜没有回话,苏亦停下脚步,这条路仿佛长得走不到尽头,他们走了这么久,周围的景色竟然一成不变。
仔细再一看,这些景色似乎不全是当年高中放学的路。
苏亦发现学校周围的小卖部、文具店、麻辣烫小摊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坡道的草丛、荒野的小花,黄昏里穿梭于原野的铁轨。
他们以前读书长大的城市街道里,绝没有这样的风景。
心中泛起了诡异的感觉,苏亦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且这个梦似乎有点不妙。
他驻足原地,而白夜没有等他,就这么径直擦过他的手臂,路过了。
“白夜,你去哪儿?”
苏亦问了一声,白夜依然不回答,他像陌生人一样头也不回地朝前走,背影逆着光,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