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一只非人类(15)

　　卡尔同时意识到，他要尽快教会它语言与秩序，并且让它认识常识，消去它的几分野蛮兽性。
　　溪水而来的方向植物茂盛，有很多鸟类活动。这对艾凡有很大的吸引力，尾尖微摆，它蠢蠢欲动，双腿一跳就要往那边去。
　　卡尔赶紧弯腰拦它，手臂环过它的单薄前胸，把它夹在了腋下：“以后不能再乱跑了。”
　　艾凡在空中蹬了蹬，讨好道：“卡卡～”
　　卡尔看他乖了，才把他放下。
　　拎起那只被切喉致死的兔子，卡尔把帽子按在艾凡头上，银色尖角被重新隐在其下，除了颊边幽蓝的竖瞳和脸上的光点，它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美丽一些。
　　这是这段时间常见的加餐，它体内总是在疯狂消耗这些生物必需品。
　　给艾凡吃的营养液价格不便宜，毕竟是最顶级的材料和配比。不过卡尔自身的积蓄和奈哲尔留给他的财产完全足够他这样挥霍。
　　将那只兔子送进厨房，卡尔打算研究处理方法，看一些有关的录像。
　　想到什么，他的视线移向正探索厨房的艾凡，卡尔果断走过去，把它拎回了客厅。
　　坐在毛茸茸的长毛地毯上，卡尔打开家庭视讯，在面板上筛选关于少儿启蒙的录像：“艾凡，我们一起学习，我学做饭，你学这个。”
　　光幕投在巨大的影壁上，与人等大的角色出现，因为太过立体逼真，看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
　　视觉体验过于真实，艾凡第一次看到除卡尔之外的人类，瞬间紧绷身体，唇间尖牙若隐若现：“吼——”
　　卡尔对艾凡的过大反应早有预料，及时安抚它：“这只是关于光线的小把戏，你可以轻易——”
　　他带着它的手一一按过按键，频道随之变动，客厅光影交错，各种情景闪现。
　　“——变化它。”
　　“咕呜？”艾凡回过神来，收回了警惕姿态，尾巴兴奋地缠上卡尔手腕，开始自己尝试。
　　好奇心有助于它的成长，卡尔由它自己探索。
　　在艾凡差不多会操作后，他重新找回启蒙录像。
　　“交流会使我们更加了解对方，艾凡，我算是学不会你的'语言'了，你加油。”
　　艾凡乖乖坐在柔软地毯边，脑袋靠着沙发沿，凝视着卡尔，瞳孔清澈。
　　卡尔垂首看它，示意它看光幕。它似乎意会了，视线转动，专注地去看光幕里角色的一举一动。
　　卡尔把手腕上触感微凉的尾尖扒下来，放进它的爪子里，放心地去了厨房。
　　打开通讯器，他眉目严谨，开始在区网上认真研究：
　　「如何烹饪一只兔子。」
　　科技的进步使人类收益良多，例如饮食层面出现的营养液，方便快捷、营养均衡。
　　但即使营养液完全可以替代食物，广大公民群众追求美食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区网上有很多人分享制作美食的录像。
　　卡尔筛选着有用信息，很快就发现，做饭需要很多调料和工具，在厨房扫视一圈，厨房空的离谱，除了做饭的厨具，其他调料什么都没有。
　　“……”
　　他开始觉得麻烦了。
　　在区网上下了单，买了一些有关的东西，作为一个过度缺乏这方面知识的生活废柴，卡尔也不清楚这些调味品的味道如何。
　　看了一眼被放在料理台上的兔子，卡尔深深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比做实验还要棘手。
　　等待无人机派货的时间里，卡尔想在区网上随便逛逛，但刚才为了学做饭打开的光幕太多，正要全关掉，卡尔却不小心按到了其他按键。
　　所有画面顿时一收，出现了一个界面，光幕浮动，现出一行字体。
　　「随机匹配中…」
　　卡尔眉宇间浮现疑惑，没等他反应过来，字体很快消失，变成了画面。
　　“你好。”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冲镜头打招呼。
　　他很亲切，是个外向的小孩，光幕清晰展示出了那精致面孔上的笑容，和那漆黑如夜空的眸发。
　　卡尔先是想，他看着和艾凡一个年龄。
　　然后他勉强搞明白，这或许是区网上的随机交友。区网上闲逛的人有很多，大家通过这种方式能与陌生人交流，获得更多朋友。
　　但这不包括卡尔，他只是手误，正要关掉视讯，那个让卡尔觉得眼熟的男孩又开口了：“哇哦！她是你妹妹吗？”
　　卡尔猝然停住动作。
　　“简直酷毙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漂亮的犄角，尖尖的耳朵，太神奇了吧！”小男孩的漆黑瞳仁瞪得很大，视线落在卡尔身后。
　　卡尔回头。
　　艾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动静，正站在厨房门边，幽蓝竖瞳紧盯着卡尔面前的光幕，和那黑发黑眸的男孩对视。
　　它的头发生长的很快，已经长至肩头，像微卷的柔顺银丝，也不怪对方将它认作女孩。
　　侧过身体，卡尔转换光幕视角，让光幕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漫不经心地弯起嘴角：“我也觉得很酷。”
　　艾凡从视线里消失，小男孩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充满好奇：“是你给她装扮成那样的吗？”
　　“嗯，”卡尔靠在清洁台边：“它喜欢那样。”
　　艾凡在门口打量许久，看见卡尔对那个男孩笑了起来后，嘴巴紧抿，似乎突然确认了什么，气愤起来。
　　踌躇半天，它蹭到卡尔身边去拽他衣角。
　　卡尔伸手搭上它的后颈，让他不要动。
　　“真独特，这副打扮就像神话中的角色一样，美丽又——”，小男孩卡了一下壳，他的词汇量显然还不怎么丰富。
　　话语一转：“我太普通了，要是我也能这么与众不同就好了。”他的语气开始沮丧，为这个年纪才会苦恼的事情苦恼着。
　　“……你也像神话中的人，黑色的头发、眼睛很少见。”
　　卡尔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一个充满幻想的小孩子而已。
　　小男孩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吗？”
　　“对，我遇到过很多人，但只有一名警官是黑发黑眸。”卡尔倒是没撒谎。
　　“我哥哥也是警官，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哥哥，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有意思的事。”小男孩又想起了另一件伤心事，语气羡慕，情绪再度低落。
　　“……”
　　没耐心安慰陌生的小屁孩，卡尔语速很快：“或许你该明确地告诉他你的想法，每个人都很独特，有些时候他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小男孩若有所思，卡尔没再管他：“好运。”
　　对方明显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应：“谢谢你。”
　　光幕一闪，终于挂断通讯。卡尔抛过这个插曲，低头看着从刚才就一直倾听他们对话艾凡，挑挑眉：“所以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没期望得到什么回答。
　　派送货物的无人机快到了，上面有核对人脸的摄像设备，卡尔留下小怪物在客厅，刚跨出门口一步，后方突然传来声音。
　　“是艾凡。”
　　语速缓慢，清脆的音色很熟悉。
　　身体一僵，卡尔回过头来，凝视着尾随在他身后的艾凡。
　　菱形的尾巴梢在它背后滑过柔软的轨迹，它的表情认真极了。
　　艾凡皱了皱眉，和卡尔平时皱眉时的样子很像，它因为这拗口的发音感到为难，但仍然努力尝试和卡尔对话：“我是艾凡。”
　　它还不太懂一些词，答非所问。
　　这仍让卡尔深吸一口气，他想，艾凡比他认为的更加聪明。它明显学习的很快，甚至能从简单对话中体会到一些词句的意思。
　　卡尔有理由怀疑，之前他说过的话，艾凡可能已经能听懂一部分，就是不知道它怎么今天才突然回应。
　　“小家伙，难道你之前在装听不懂？”他用指节轻敲那银色的尖角。
　　“卡卡～”艾凡像它以前常做的那样，揽住他的修长脖颈。
　　卡尔已经习惯它的黏人，语气悠然：“别撒娇，既然能说话，以后就多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