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会修仙(40)
蝶君上回只说会给补偿,而山神大人一向贴心,替他把缺漏的报酬也加上了。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蝶君的痛点。因为玉腰奴一族可以拿出的宝物不多,而其中大半部分都是临江仙看不上的。
这就代表着想让临江仙满意,他此回非放血割肉不可。
痛!太痛了!
蝶君内心直抽抽,表面却很平静。平静地招来自家蝶将,平静地从他手里接过一只黑底锟金边的箱子,再平静地打开。
蝶将的表情管理能力不如他,在箱子被接走后面皮微微抽动,箱子打开时则别过头去,舍不得看。
他心疼!
“唔?”
程梓咽下花饼,饼内含着的酒气直冲大脑,让穿越之后从没喝过酒的他有些晕乎乎的。
借着酒劲儿,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开启的箱子旁,扒着边沿探头往里面看。
程梓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宝物,但其实只盛放了一颗干瘪的种子,顿时失望地垂下脑袋,软绵绵毛茸茸的长条状身体从箱子外侧流下。
金灿灿的毛色,使他看起来如同蜜罐里溢出来的一股甜浆。
“喵呜哇……”
——这种子好丑。
程梓嘴里咕哝道。
闻言,临江仙轻笑了一下,宠溺地轻敲他的额头。
“……”
性情冷酷的蝶将把脸板得像千年寒冰,目光夹霜带雪地扫过去,却在触及程梓醉醺醺、红通通的小脸时下意识柔和了几分。
蝶将尚且如此,蝶君就更不会生气,忍俊不禁地拍拍小醉猫的后背,笑着想要跟他解释种子的来历和用处。
就在此时,月色里的风忽然有一瞬变得凛冽清寒,广大的剑意若有若无扑将下来,让在场众人同时眉心一跳——除了桌上那只醉猫。
临江仙迅速出手把程梓揽进怀里,蝶君条件反射地合上箱盖,蝶将也反应极快地抽出长.枪,以保护的姿态横在蝶君身前。
“别紧张,我就是路过此地,看这只瘦不拉几的小猫条条长得像我认识的那只,所以忍不住停下仔细瞧瞧。”
远处有洒拓的女声迎风而来,话音逼近的刹那,背负双剑的意江山化光垂降,眉宇间有几分郁气,脸上却是笑着的,看向程梓的目光也温柔平和。
余光瞥见一旁临江仙,她放下负在身后的手,躬身行礼,态度倒没有对着夏渡那么冷漠:“山神大人,久见了。”
临江仙眉梢微挑,认出她是柳家从前的一位远房表亲,正要起身回礼,怀中的猫却忽然有了剧烈的动静,打断他的动作。
程梓醉得迷迷糊糊间,冷不防听见这道熟悉声线,身体霎时比大脑反应还快一步,支起头就从临江仙怀里蹿了出去。
“喵喵喵喵!”
顶着大红脸,程梓瞪大醉意朦胧的金瞳,一边冲向意江山一边骂她不讲义气,脑子里全都是“原来你个浓眉大眼的钓鱼佬也是隐姓埋名的修行界大佬,却像其他人一样不告诉”这句话。
意江山让他骂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凌空起跳扑到脸上,一记头锤重撞前额,差点掀倒在地。
抱脸猫猫虫与他的冤种宿主在这一刻合体了。
这熟悉的力度,这熟悉的叫声,这熟悉的抱腿抱肩抱脖子抱脸的硬核拥抱……
“橙子?!”
意江山的惊叫响彻天地。
“橙子!我的橙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揪着程梓的后颈轻轻拉扯下来,捧在掌心,目光来回扫视着他瘦长纤细的身躯,开口之时脸上溢满心疼,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抱在胸前。
“呜喵呜喵!”
程梓才不要她的塑料关心,伸出两爪按住她的脸,凶巴巴地问她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修行者。
意江山被质问得一愣,脱口而出:“那你也没问过我啊。你问我,我当然会跟你说,你都不问,我跟你相处时突然冒出一句我是修行者,你不得骂我有病?”
“唔?”
程梓怔住了,歪着头,大眼睛眨啊眨,隐约觉得她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不占理。
酒精令他脑子不太清醒,被欺骗的恼怒消失后,他便支撑不住地倒回意江山的臂弯里,拧着身子蛄蛹两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安心闭眼睡觉。
意江山是他的好朋友,他熟悉的人,在意江山怀中,他缺失的最后一块安全感碎片终于得以补齐。
“诶!橙子!……喝酒了?”
意江山手忙脚乱地抱稳他,顺手一掂,那轻了有三分之二的体重让她皱紧眉毛,又心疼又生气。
大猫盘子变小猫条条,真让人不得劲!
压了压心头上涌的凶戾,意江山尽量平静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认识的人:“山神大人,我们家橙子这是怎么了?”
临江仙看了蝶君一眼。
蝶君一愣,随即耳边划破利剑出鞘的轻响,后颈抵上了森寒锋刃。
他身体僵住了,完全跟不上速度的蝶将也僵住了。
“你干的?”
蝶君转眼望向临江仙,见他垂眸不语,就知道他是在“报答”之前自己临危不出手的举动,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步错,步步都是坑啊。
蝶君心中苦涩,却还是保持着淡定从容的姿态,在身后女剑侠刺骨凛寒的杀意中镇定地解释完来龙去脉。
“综上所述,此事我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而且我亦准备了赔礼,便是这颗万寿神木的种子。”
他一面说,一面将箱子推到意江山面前。
“接月天阙是上古天柱的废墟,也是一座囚笼,每个种族都被困在固定的区域,终生不得离开,无法解脱。嶙峋花海承担不起一株神树的消耗,所以,我要这神木种子也无用,送给这只小猫正好。”
蝶君回过身,迎着意江山的剑锋凝视程梓的睡脸,微微笑道:“由它亲手种下这颗种子,待神树萌芽,树不倒,它便寿与天齐。”
意江山持剑的手慢慢放下,转眼与临江仙对视,看到他点头,方把箱子收入袖中,同时收回了剑。
“行,赔礼我代他收下了。至于谢礼,以橙子的性格,这桌饭菜也够了。”
“多谢女剑侠体恤。”蝶君微微颔首,姿态优雅。
意江山礼貌又敷衍地点点头,转而看向临江仙:“山神大人,我和夏渡此行接月天阙,有些事想请您帮忙。她……她先去了稷山。”
“骨藤乍除,玉腰奴族内很多事亟待你处理,我们便不再叨扰。”
临江仙闻言,缓缓站起,抬袖一挥收起了桌上程梓爱吃的酒糟花饼,再向蝶君道别。
蝶君并未挽留,只道一句“慢走”,便目送两人抱着猫化为流光飞向远处。
那是稷山的方向。
“王……”
蝶将捏紧枪柄,犹豫着开口唤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别想,也别说。”蝶君摆摆手,鬓上的琉璃铃铛轻轻一响,而他眸光明亮,“我是喜欢那只猫,可我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将神木种子送给它当然不只是出于喜爱。你看它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蝶将并不蠢,经他一点拨,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隐遇镇的女剑侠,还有稷山山神。”
“以及,它是姜家的猫。”蝶君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唇角扬起笑意,“天底下还有比它更值得结交的存在吗?”
“……您说的是。”
蝶将垂下头,偷觑一眼他的后背,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位新王的心机。
用一颗对本族而言无关紧要,仅仅只是极度珍贵的神木种子,换来了程梓的友谊与另外两位的好感,以及附赠的一劳永逸解决骨藤的方法。
程梓当然血赚,他也一点不亏。
双赢。
……
晨光明媚,斜进青藤绿枝盘绕的疏窗,正洒在铺着竹席的雕花木床上,温柔地环绕在程梓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程梓蜷成一团,脑袋枕着四只拢在一处的爪爪酣睡,脸上仍残存着一点醉酒后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