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上将的凤凰羽(136)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昏黄。天花板、木桌、板床。他在平时碰头的基地里。
身子略一动弹肩膀那里就会传来剧痛,他偏头看去,子弹应该已经被处理取出,伤口也包扎完好。
有人救了他。
会是谁?齐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那位从来没有碰过面的战友,对方当时一定也在船上。
齐墨轻咳两声,扶着肩膀坐起身,瞧见木桌上有一张字条,还有几包药膏。字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可见是用左手写的。留言里详细说明了每份药膏的用法,还有注意事项等等。他目光滑向落款的位置,那里写着两个字「夜凰」。
胡三爷的死惊动了整个上海滩,伪军立刻展开了大搜查,誓要把军统特工和地下党一网打尽。听说,这次搜查兰溪羽出了不少力,在木村大佐那里得到了充分信任。
齐墨安静地蛰伏了三个月,待肩上枪伤好得差不多,便再度投入到行动中。
他在从未谋面的战友“夜凰”的协助下完成了无数次惊心动魄的任务,十分默契。因此,齐墨数次跟上级申请要和战友碰面,以便更好地完成工作,却屡屡被拒绝。
直到某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上级的紧急密电。
电报重点交代了一下这段时间针对设备厂的调查。组织发现设备厂不但在生产重工业产品,同时也在伪军的授意下从事军火生意。生意对象则是和日伪有着亲密联系的各方势力。而那些势力中的某些人,很可能就潜伏在组织的内部,这是趁机挖除的好机会。
而他们,都会在兰溪羽下周举办的设备厂参观展览中出现。组织要求将这些人尽数处理。
齐墨的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字上。
「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有必要,可直接炸毁设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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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又是哪个小天使投了月石?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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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IF线:光影(5)
那份电报的衍生意是——全员清除。如果兰溪羽也算在里面, 那就是「一并清理」的意思了。
齐墨等了三年多,除掉了齐烟的出卖者,除掉了藏在学校里的渣滓, 还剩下的就只有兰溪羽和日伪的那帮混蛋。
现在, 他终于等到了指令,可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配合这次大规模行动的还有另外两个组的同志, 他们之间也并不相识,当天通过独立的暗号用来碰头避免误伤。齐墨是这一批干部中近身战最出色的, 因此也被委任了深入敌后必要时候进行近距离刺杀的指令。
那一周的周末例会碰头的时候, 他再度向上级传达了想要和并肩战斗了一年的同伴共议战术的想法。
上级摇摇头:“这次的任务, 你必须要单线行动。你的行动指令是保密级别最高的, 谁都不能说。”
于是, 齐墨换了种措词:“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这次行动十分危险, 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这一年我受了他很多照顾,如果他不愿意见也没关系,请您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上级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最后叹口气, 说:“他要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得通的性子, 这两年也就不会过得这么难了……行, 我会把话带到,但不保证他会去见你。”
“谢谢。”齐墨淡笑。
……
周日, 深冬的上海滩难得下了场雪。雪花从下午两点半开始纷纷扬扬地往下飘,很快就铺了薄薄的一层。
齐墨穿上厚厚的棕色呢子大衣, 戴上黑礼帽,手捧几束白色香石竹来到墓地。他用手扫去齐烟墓碑上的浮雪, 把香石竹放到碑石的下方。
雪一直下,直到漫过鞋沿。齐墨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雾蒸腾而上漫过长空。
清风微拂,吹动了香石竹的花瓣。
……
和“夜凰”约定见面的地点在公共租界边上的咖啡店。
齐墨点了杯热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雪中来往行色匆匆的人们。店中放着柔和的英文歌,时钟一下一下地摆动,像是杯中晃荡的奶盖。
他从五点半等到了七点半咖啡店闭店,他要等的人没有出现。
齐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夜凰”要是来了,反而是意外之喜。
他穿好大衣离开咖啡店,店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路面积雪踩起来发涩,他压低了礼帽,沿着街边小路往电车站点的方向走。
街边的楼中传来孩子的笑声,父母一同唱着欢快的歌曲,有萨克斯的旋律飘出来。整个抗战的大局势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侵略者赶出这片土地。
“叮铃——”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这片落雪的街道,
齐墨抬头,却见前方一片漆黑的道路中,有人站在路灯下。
灯光映出朦胧明亮的区域。细雪随着灯光一起落下,在小礼帽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有着翡翠色眼眸的青年裹着深黑围巾,点燃了细烟。
烟气袅袅而上,和雪花撞在一处,化成晶莹的水滴。
这条人行道不算宽,齐墨在那人面前停下。
“这里是‘三不管’,兰老板来这儿也没个保护的人,不怕死?”齐墨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寡淡。
兰溪羽呼出一口烟气,挑起眼帘看向齐墨:“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
齐墨微微蹙眉,他瞟向兰溪羽微红的面容,还有因为浸雪而微湿的靴子。
“你……”他头一回犹豫,“你准备去哪?”
兰溪羽微笑:“没准备去哪,我出来……是来看雪的。”
齐墨顿时为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可笑。他把手插到口袋里,压低帽子绕过兰溪羽往前走。
“齐墨。”兰溪羽突然喊住了他。
齐墨脚步顿住,转身。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估计用不了多久特高课就会撤出上海。你说,像我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齐墨嘴角下压:“兰老板现在觉得形势不对,想另寻出路?抱歉,我想到你会有的下场只会觉得痛快。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救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不是说要亲手了断我们这些人?”兰溪羽目光中尽是漠然。
雪依旧细细密密地下着,路灯的灯光忽地闪了一下。
“三年前,烟儿她,是你动的手吗?”齐墨低声问。
“是。”兰溪羽说。
甚至没有停顿。
齐墨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兰溪羽一眼,转身径直向前走去。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直到他没入漆黑的街道拐角,再不见影踪。
……
周三,设备厂的接待大厅中喜气洋洋。
兰溪羽穿了一身白西装,亲自站到门口迎接每位政要和商贾,向他们介绍着参观路线。
整个设备厂占地面积大约十公顷,今日的介绍展览将穿过他们的制造工厂,最终深入到成品演示厅。
开场仪式上,兰溪羽组织工作人员放飞了九百九十九只白鸽,鸽子成群地飞向蔚蓝高空,无数白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像是散落的旌旗。
“这要是不了解兰老板的,还要以为兰老板是个和平主义者了,哈哈哈哈。”跟兰溪羽熟识的商贾如此开着玩笑。
兰溪羽朝他笑笑,没应声。
人员很快流动起来,宾客们纷纷沿着既定好的路线进入工厂内。
而此时,位于制造工厂与演示厅之间连廊的齐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另外两队的同伴已经迷晕了连廊附近巡逻的伪军,他只需要确保所有目标人物都进入演示厅。一旦有漏网之鱼,就是他出马的时候。
半小时后,人们陆陆续续通过了制造工厂,有说有笑地往演示厅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