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粮管饱1(35)
所以,顾云川不觉得那句“好吃”是违心之语。
顾云川给自己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两人迅速解决了晚饭后,顾云川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不想接,但他更不希望这个夜晚再被铃声破坏。
顾云川示意江珩自己去接个电话,走上了二楼。
顾永峰术后变得偏执疯癫,可能是因为苏兰无意提到了他曾为向导的事。男人依旧愤怒地、不甘地指责他丢失冠军一事。顾云川举着手机,打量二楼这间客房里的被褥,想到一会要给猫换一床新的。后来,他的思绪逐渐飘远,他在想,其实主卧的床很大。
回到楼下,江珩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顾云川往餐厅看去,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了,走进厨房,洗碗机里整齐码放着他们刚刚使用的碗筷。
好有礼貌的猫。猫本不需要这么乖巧就可以得到很多人无条件的爱了。顾云川忽然想到乔桓问他为什么还不表白,除了不想让江珩为难,他想他似乎依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去爱江珩,他总是觉得还不够。
最终江珩还是睡在了客房,主卧和客卧只有一墙之隔,顾云川的精神触手贴在墙脚,时刻关注江珩的状态以免他半夜痛起来。
顾云川一夜无眠。
江珩并不排斥他的存在,习惯于他的亲近,这看上去像是一个利好的信号。可是江珩不是一道数学题,没有公式,也不可以由条件就理所应当地推导出答案。顾云川拥有很多优秀品质——从容、理智、冷静和精于计算,但是遇见了法规瞬自万变且不讲道理的猫国法官,就变得一文不值。
顾云川从未像现在这般一次又一次地推翻自己的论点,在“如何对猫好”这张试卷上写满了算式方程,画满了辅助线,洋洋洒洒铺了万字论文,如今临近考试截止时间,他仍然不满意。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情绪,想要占有却不舍得他失去自由,想要亲近却担心过犹不及,最精密的仪器在计算爱的时候也会因为超负荷而烧毁。
江珩睡了个好觉。日晒三竿,他还沉浸在梦乡里,顾云川打开房门也只是惹得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
顾云川不知道江珩有严重的起床气,他不过把手搭在被角上拉了拉,喊了声“江珩”,就被江珩用一只手扯住袖子拉倒在他身边。
江珩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动作却迅速有力又精准,顾云川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感到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便不动了。
顾云川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比如早餐和晨练,如果推迟,他接下来的计划也会被打乱。同样,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通。
但是顾云川转头看近在咫尺的江珩,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尖尖上落了些晨光,金灿灿的。江珩的头发软,睡乱了翘起来几根呆毛。顾云川凑近了,用鼻尖蹭了蹭呆毛,收紧手臂,拥住江珩,感受他的体温。又担心过快的心跳声扰了猫的好梦,只能依依不舍地退开一些,对微微皱眉动了动的江珩轻声说:“再睡会吧。”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他颈窝里面拱了拱便安静下来,顾云川放松了神经,合上眼睛。
他想,管他呢。
第30章 30
江珩睁开眼,花了整整一分钟去回想他现在在哪——他在顾云川家里,所以身边睡着顾云川好像也不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我怎么睡在这……不对,你怎么睡在这……”他把脑袋偏向顾云川,还有点迷糊,声音低沉黏糊。
“你不让我走。”顾云川帮江珩把额前掉落的碎发撩上去,露出额头和眼睛来。
“几点了?”江珩又把眼睛闭上了,睫毛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十点半。”
“你几点来喊我的?”
顾云川想了想:“八点半。”
江珩笑了一下,睁开眼睛:“连顾云川也抵挡不了回笼觉的诱惑。”
顾云川到底抵挡不了什么诱惑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珩直到在洗手间里刷完了牙才清醒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年面无表情,但脑袋上竖着几根睡乱了的头发,发梢微垂,像成熟的稻穗。他试了几次,都没法把这几根顽强的头发按下去,索性不管了,拿过毛巾准备洗脸。
他可能和盥洗台八字不合,熟悉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袭击了他。江珩死死抓住盥洗盆边缘,手臂上青筋暴起,咬着牙沉默地等着这阵剧痛过去。
随着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江珩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喘。这次的疼痛很短暂,谢天谢地,应该快结束了。江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汗湿的头发服帖地贴在额头上,那几根呆毛也总算倒了下去。
江珩觉得有点好笑,他想,他的头发和主人一样,要疼过才能服软。
顾云川在楼下准备早午餐。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鸡蛋汤和西红柿鸡蛋盖浇饭的江珩欣赏了一下滋滋冒油的培根、香气四溢的牛排和清新的水果沙拉:“你居然会做西餐。”
“中餐也会。”顾云川关掉灶火,把面包从烤面包机里取出,他转身看向江珩,“饿了就先……”说到一半停下了。江珩的唇色在阳光下显得苍白,他先前睡乱了而张牙舞爪的头发此刻柔顺地贴在脑袋上,发梢被光渲染得黄茸茸。他的鼻梁很高,线条平直,光影被整齐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份,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
江珩侧过身来,把光挡在身后,好像把阳光簌簌地抖落了,接触到顾云川的目光后在他开口前说:“没来得及喊你就疼完了。”
他们的对话旁人常常听不懂,是因为很多交流在眼神接触中就已经完成了。
顾云川握住江珩的手腕把他带到餐桌前坐好,递给他一杯热牛奶,用精神力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后塞给他一颗糖:“一会吃完饭再吃。”。
香甜的热气模糊了江珩的视线,顾云川沉默的背影融化在雾气里。顾云川在自己和自己生气,他想。
他和顾云川是两种人,他向来不计后果,执拗向前,是巢穴里第一只跳崖翱翔的小鹰,即使撞了南墙也要在回头前把墙推倒。而顾云川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缜密心思,凡事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是最后一个飞下悬崖的鹰,因为观察了所有同伴而百分百不会失败,他不会撞上任何一面墙,在此之前他会找到拆掉墙的方法。
但他们又是一种人,一样的永不后悔。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永远不会成为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一样的无所畏惧,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也不知道什么叫取舍,总有办法可以两全,如果没有,只不过是不够强。
他们何其相似又互补,纵使认识的时间不长,却能轻易理解对方隐藏的情绪。
王又冬昨天问他的是:顾云川为什么还不对你表白?
江珩回答的是:他舍不得我为难。
王又冬接着问:那你为难吗?
江珩说:在顾云川面前,我应该永远不会被为难。
然后王又冬就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让他带着她的祝福滚。江珩不是很理解女生的脑回路。
顾云川转过身来看见空了的牛奶杯和江珩嘴巴上一圈奶胡子,他从阴影处走到阳光里,嘴角勾起:“这位白胡子老爷爷先生,准备吃饭了。”
江珩愣了一下,然后不满地舔了舔嘴角,问他:“还有吗?”
顾云川看着江珩恢复血色的双唇,呼吸顿了一下,移开目光,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江珩,捏了捏炽热的指心,把眼底的情绪压下。
午饭过后,江珩闲得发慌,窝在沙发上打了会游戏觉得无趣,抬头一看,顾云川不知所踪。他站起来寻找,发现书房门没有关,推门而入,顾云川正在专心致志地——
粘虾壳奖杯。
顾云川在医院把虾壳洗干净后用袋子装了回来,在家里找到胶水,准备帮猫拼好他的奖杯。
江珩走过去,低头在顾云川耳边问:“这个是不是歪了?”
顾云川的手微微一抖。猫走路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点。”顾云川把拼好的部分举远了一点看了看,点点头。他转头看见江珩跃跃欲试的样子,递给他胶水:“要自己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