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谎的妻子(80)
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婚礼,程凡依旧是那副耻于提及的模样,但他总是不自觉地轻抚着无名指上的那颗钻戒,温墨看得出来,他很欢喜,这是一个长达十数年的暗恋成真的童话故事,充满了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罗曼蒂克。
温墨为他高兴。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婚礼仪式,但是程凡筹备得很认真,他已经慎重地邀约了霍曜与孤儿院里一个自闭症Omega一起当他的花童,并诚恳邀请温墨作为为数不多的见证人出席他的重要时刻,而温墨又怎会不答应。
但是婚礼延期了,时隔六年后,一种未知的病毒爆发了。
比起仅引发alpha类似返祖效应的躁狂症病毒,这个未知病毒显然更加的可怕,他攻击的对象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且传播的速度极快,在中心城发现第一例的病例后,短短两个月便迅速在联邦传播开来。
感染病毒的最初症状是头疼、发热、肌肉剧烈酸痛,中后期便开始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出血症状,高度类似于上世纪初大流行的出血热,但是显然,二者并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东西,前者的致死性达到了可怕的43.7%,即便有幸存者,也会留下肌肉萎缩、失明等严重的后遗症。
这是一种ABO人类史上从未见识过的病毒,如果非要说祂有什么特性是跟别的病毒相似的话,那便是,它对S级alpha的特赦。
是的,与六年前流行的躁狂症病毒一样,S级alpha在这场病毒大流行中依然不受任何方面的影响。
S级alpha,俨然上帝之子,拥有着人类至高的厄运豁免权,他们再一次从这场达尔文式的生物清洗中逃脱出来,永远站在ABO人类的巅峰。
但这依旧是一场人类浩劫。
第64章 感染
曾经繁华的中心城区已戒严了三天,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如同森严的钢筋森林屹立在孤寂的天地间,道路划分出城市脉络,有着横平竖直的空旷, 只偶尔一两只野狗急匆匆地路过, 充满了一种末世般的静谧,半晌, 几辆军车穿行其间,打破了这片平静, 车窗印出来的军人们的面目肃严。
B区的一处大楼已被层层包围, 持枪的士兵一层一层摸排上去,最终位于最高层的会议大厅被一脚踹开了来。
一股剧烈的恶臭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迎面扑来,数百平米的大厅内, 入目便是那副巨大的耶稣受难图,十字架束缚着他的四肢, 在他温煦的目光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 一动不动,只有一人正坐在主位上, 怀中抱着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男性尸首,他枕靠着皮椅, 双目阖起,眉目平和,唇边却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上前勘察,半晌,他回来报告, “长官, 目标死了。”
行动小组的负责人收起了枪, 紧皱眉头,“看护现场,立刻向基地报告。”
“是!”
玻璃天幕外,一行白鸽掠过,不晓人间。
*
早在病毒爆发之初,特情处的监听系统掌握到了一定的线索,军方的行动已经够快,但仍是迟了一步——病毒发展得太快了,打得整个联邦各个阶层措手不及。
爆发的病毒带来的最大影响,便是整个社会性的恐慌。
霍衍勒令温墨不准外出,他当然清楚温墨的脾气,他终于极难得地拿出了那套alpha的架子,“我绝不可能放任你去冒险。”
他软硬兼施地劝说,“放心,我已经命人接管孤儿院,他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作为掌握一切信息源的军方首脑,他再明白不过,病毒危险的程度永远大于所披露出来的。
然而霍衍心间早已明白,这个拧到骨子里的Omega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更令他不安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他的掌控,这是他注定的自食其果。
当晚,温墨击伤了一名保镖,逃过了层层把守,连夜赶去了孤儿院。
得知一切的霍衍暴躁地将办公室的摆设摔了个粉碎,他黑着脸打电话给秘书,吩咐立刻拨派一支特别行动小组,辅助温墨,并让负责人每隔12小时向他上报孤儿院的情况。
吩咐完毕,霍衍一下子坐在沙发上,颓丧极了。
过了五分钟,他再次打电话给负责人,命令由12小时报告改为6个小时报告。
*
病毒已经在孤儿院爆发了。
孤儿院的进出人员被严密地管控起来,在针对病毒的特效药出来之前,人类历史上所有对付传染病的最有效办法便是隔离。
孤儿院里的人员病毒感染率很高,这是集体生活环境的弊端,何况都是些抵抗力最弱的Omega孩子,便连教职人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院医的规划下,最大的礼堂被临时设置成隔离区,大量的发病人员集中收容在这里统一看护,可未被感染的可用人手实在太少了,在焦头烂额之际,军方派驻的人手到了,混乱的秩序终于勉强维护了起来。
在忙碌了一个晚上后,穿着一身厚重防化服的温墨疲惫地回到宿区,门口的人员立刻拿出喷枪,朝他上上下下喷洒消毒,温墨终于能脱下了那身防化服,他拖着两条疲惫的双腿回了休息室。
走到床前,他重重趴了上去,滑在脸侧的手机震动起来,温墨接了,“喂。”
手机那头的没有任何声音,像是等着他开口说什么。
“霍衍,”温墨轻声,抱怨一样,“好累啊。”
对方声音很低沉,“睡吧。”
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很日常的一段对话。
而后温墨没再说什么,却也没挂掉,通话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温墨实在太困了,便抓着手机,在alpha的呼吸声中沉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温墨又做了梦,梦见那个阴暗潮湿、发着霉味的船舱,海潮声沉闷地透着船板穿进来,他们跟着大海的呼吸在天地间此起彼伏。
温墨睡了三个小时便起来了,他胸口堵得厉害,感觉颊边有着微微的凉意,他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可是他分明一点伤心的情绪都没有。
门口轻轻被推开了来,同样一脸疲惫的程凡走了进来,他看见了坐在床边的Omega,五点多的晨光透着窗户照进来,温墨垂着单薄的肩膀,看上去特别的孤独。
程凡走上前去,他低声道,“多睡一会儿吧,人手还够。”
但是温墨已经穿上了衣服,又撕开了新防化服套了上去,程凡叹了口气,像是早已预料一般,上前替他仔细粘好封处。
前去礼堂的路上,温墨看见了失踪很久的乔青,他骑在围墙上,病恹恹的。
他瘦得厉害,眼下泛着青,手里拿着那个脏兮兮的帆布包,他看见了温墨,居然委屈地抿了抿嘴。
“我好痛。”
说了这句话后,他呕了一口血,从围墙上一下栽到了地上。
温墨冲过去抱起了他。
乔青被感染了,浑身的皮肤遍布着瘀斑——病程已经到了第四期。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缩在温墨怀里发着抖,他这样一个刺儿头,从来不像个Omega,可却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柔弱的神情来,
“院长……外面……太可怕了……”
“是啊,”温墨抚着他结块的头发,一点一点顺开,他温和道,“我们不去外面,就待在这里,院长会保护你们。”
乔青笑了笑,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脑袋轻轻地埋进温墨的怀里,很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温墨像一座雕塑那般坐在那里。
匆忙赶来的alpha军医忙拿着口袋里的手电筒照了照乔青的瞳仁,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太太,他走了。”
温墨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那么抱着他。
在军医眼中,这个死亡的孩子简直就是个大号污染源,他倒不怕自己被感染,毕竟目前没有收到任何S级alpha被感染的病例,他更担心的是温墨,虽他穿了目前性能最优的防化服,但任何高科技都不能保证0概率,若是太太有任何差池,那么作为此次小组负责人的他必须要完了。
军医急得满头大汗。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劝,温墨已经放下了乔青,很平静地说,“收殓吧,按善后流程做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