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谎的妻子(73)
温墨唇边逸出白烟,尚未成形,便被风给撕碎,他说,“我找不到一个五岁孩子需要碰枪的理由。”
霍衍的舌顶了顶腔壁,“也没什么,我在这个年纪也摸枪了。”
温墨没再说话,或许他想争执的根本不是拿不拿枪的问题,他将目光落在了远处,太阳已经下山了,远处的水库泛起波浪,松涛伴随着起起伏伏,浓淡相间的峰谷隐没在一片青灰里,天地间的一切都混淆了,变成不可言说的一片晦涩。
“我不想再管你的孩子了。”温墨乌突突说。
霍衍喉结一动,道:“不管可不行。”
他又说,“他只听你的话。”
温墨面上又开始浮动那种迷茫的神色,霍衍怕他又入迷障,一下拿下了他的烟,“少抽点。”
他却顺手吸了一口。
温墨眉头一拧,伸手便抢,但霍衍比他反应得更快,高高一举,温墨一下子扑了上去,二人再次滚成一团。
霍衍不知道正常的婚姻关系是什么样的,但想来应该不是他们这样,他们动不动便摔打在一起,充满了动物性,霍衍当然不会下狠手,但他致力于调动Omega的攻击欲望,他很迷恋这时候的温墨,又狠又倔,极其鲜活,跟他在床上的时候一样摄人心魄。
AO体力上当然存在绝对的差别,更何况霍衍,但温墨真的是一个很善于学习的Omega,他的力量虽有不及,但每每都在调整着战术技巧,霍衍并不会很轻松便拿捏住他。
霍衍终于将人控在了床上,温墨气喘吁吁,却是卸了气力,他盯着霍衍,眼神放软了来,歇息片刻后,他抬起下巴贴上了霍衍薄薄的唇,一点一点地亲,拿舌舔湿他的唇角,霍衍低低地笑,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还未占据所有团软,温墨膝盖重重一顶,将霍衍翻了下去,霍衍舔着牙狞笑,长臂一展扣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一起滚下床去。
砰的一下,二人撞在了博古架上,哗啦啦地掉下几件东西,他们在一片狼藉中继续了刚才的吻。
霍衍终于放开了温墨,他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地擦着他湿润丰盈的唇,目色缱绻,“好了,听你的,等霍曜大一些再说。”
他借力带着温墨坐了起来,身后架子上那个摇晃许久的黑红色的檀木盒终于掉了下来,嗙当一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霍衍眉头一挑,随手摸过一张散落的超人怪兽卡牌,提拎在指尖翻看,不由自嘲哼声一笑。
温墨当然也曾偷窥过这些檀木盒里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
霍衍将卡片转了个面,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阿衍天下第一”。
“我第一次被关禁闭就是因为不好好玩枪,去玩儿这些东西。”
他将东西放了回去,笑了笑,“霍曜这小子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
温墨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没有说话。
霍衍重新揽过温墨,鼻息拂在他脸上,他低头亲了亲,这回,他居然很温柔,亲吻也只是亲吻,并不含任何的□□,“温墨,我并不懂怎么当父亲,”霍衍说,“你得原谅我。”
温墨闭上了眼睛,任随他绵密的吻落在眼眸上。
他想,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温墨生了恼恨。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钻进了霍衍怀里,寻到了他脖颈上一块温热的肉,他嗅了嗅,可那一瞬间,他连撕咬他的欲望都没有了,唯有疲惫又灰心地将脸埋了进去。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小灯,将地板上混乱的一切照得温温吞吞。
温墨的眉头皱了皱。
一堆横七竖八的卡片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十字架项链,十字架是极普通的木刻,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链子看上去也是很廉价的合金,这让项链看上去显得几分寒碜,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霍衍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在,他伸手摸了过来,婆娑着,似乎想到一些久远的记忆,他盯着片刻,将十字架连同那些卡牌收回了盒子里。
温墨随口,“这是什么?”
“一个小骗子送的破烂罢了。”霍衍起身了来。
他拉起了温墨,顺手将檀木盒放回原处,走去床头按下了座机的通话键,“叫个人上来上来收拾一下。”
他亲了亲温墨的发顶,解下了衬衫,光着膀子去了浴室。
温墨站在原地片刻,他终于重新打开了那个黑红色的檀木盒,不动声色地翻转过那个寒碜的十字架。
M.L。
他在背面看见了这两个字母。
温墨阖上了盖子,面无表情推了回去。
第58章 船舱
夜幕垂降。
夜色掩映下, 床上裸赤的二人相依而眠,看上去是一场热烈情、事后的缠绵余韵,alpha睡得很香, 呼吸沉沉。
然而温墨的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檀木盒, 阴鸷地。
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 转过了身,将脸半藏进枕芯中。
真是太过可笑了, 他想。
房间内的温度保持着一种适宜的区间, 可温墨感到了冷,他朝着alpha温热的怀里又缩了缩。
M·L。
孟莉。
莫莉的曾用名。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这样说。
孤儿院里十三岁的Omega女孩贩卖了身体,换取了一些生存下去的资本, 并带回了那根十字架项链。
但用贩卖来形容这段极端倾轧的关系,当然并不合适, 毕竟贩卖意味着等值交换,但显然, 事实并非如此。
“总不会一直这样。”女孩揉了揉鼻子,不知所谓地呢喃了一句, 她将脸埋进细瘦的臂弯里,想了想, 又解下脖子上刚刚花了三元买来的十字架项链,挂在小男孩身上。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嘴角有些青紫,却是很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他小小的耳垂。“上帝会保佑我的墨墨。”
梦境细细碎碎,像是春末时节漫长的雨季, 淋淋漓漓, 粘腻不堪, 始终不得痛快。
拳脚击打在□□上的声音沉闷又令人嗜血一般振奋,alpha少年满脸的血污,却是狞笑着望向前方,狠戾的目光似利刃,撕碎一切。而七岁的Omega隔着黑压压的人潮望着他,紧紧地捏紧了胸口前的十字架。
温墨蹚在梦境的泥泞中,挣脱不了的无力。
他蹙起了眉,看见了那个黑暗的舱底,潮湿霉烂的气息,沉闷的海浪声,尽数融在一片晦涩。
“好疼么?”Omega叹息着,干瘦的手抚上了alpha少年发烫的额。
“Omega?”
“……alpha。”
一片静默。
“带我走……”
一道白光刺破那片晦涩,温墨终于在梦里挣脱了出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虚空。
好无趣哦,真的是。
温墨疲倦地看着暗夜中的天花板,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alpha的胸口。
半夜里,他被人捞了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唤着他,“温墨……你发烧了……”
Alpha的声音远得好像飘在了天际。
温墨真的发烧了,或许是在孤儿院的劳累,又或许是最近的天气冷热变换得太快,总之莫名其妙的,温墨就开始发热起来。
温墨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喂进嘴里的却是甜腻到发稠的退热糖浆,黏到连发出一声反抗的鼻音都失去了欲望。温墨恍恍惚惚地喝了水,又被带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伴随着梦里那个船舱腐烂幽湿的味道。
“上帝会保佑小墨。”当那一条廉价的项链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也意味着温墨七岁了。
一个Omega的七岁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回顾的日子,但说到底,温墨的人生也并没有几天值得回味。
他生来便知道,身为一个Omega不一样,与alpha、beta都不一样,他的认知告诉他,Omega只是这个世界的消耗品,同餐盘里难得出现的鱼一般,都会慢慢被这个世界消耗掉。
“小艾昨夜没有回来。”年幼的温墨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已经听到了很多遍类似的话了。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都会有人被带出去,有些人会回来,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