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回收场(179)

　　“再次提醒，袒露自己的身份有可能会给你们带来无法承受的灾祸，请慎重。”
　　牢记不能提李和的名字，只要问题是指向他的，他就会回答。白谧出声问道：“第一轮只有时间限制，没有其它规则吗？”
　　李和：“没有。”
　　两只老虎小队的队长林洛昕就坐在白谧身旁，闻声说了句：“那就是一直处于公聊状态了。”
　　参与这次考验的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十二位都是来自回收场的调查员。除了周魇和陆沉昭，其他调查员也都想明白了，这次考验和平时玩的狼人杀不一样，他们要做的不是要让自己所处的阵营胜利，而是把所有人都放在同一个阵营里，在不牺牲一人的情况下通过这次考验。
　　“我是狂信徒。”陆沉昭第一个出了声，接着看向对面的闻冰。
　　闻冰懂了陆沉昭的意思，跟着说出了她的身份：“祭司。”
　　“信徒。”
　　“信徒。”
　　“信徒。”
　　……
　　坐在长桌两边的人交叉报着他们的身份，无论是和周魇他们一起经历过上次考验还是没经历过的，每一个都是信徒。
　　等宁乱自报身份，就只有周魇和假周魇拿到的身份标识没人知道了。
　　周魇视线偏移，看了眼陆沉昭所在的方向，又收回视线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目光凉得像冬月的冷雨：“伪神。”
　　其他调查员跟着一寒：“……”
　　或许是因为周魇的目光实在太冷了，调查员们突然有点庆幸他们在场外和周魇是同一阵营的，又能在考验里以改变信仰，选择阵营的方式获得胜利。
　　要不然，就算伪神阵营只有周魇这一位伪神，恐怕他也能想办法驱逐、玩死其他人，活到最后。
　　10088小队的队长闻冰问道：“既然我们十二个人中没有神明，是不是可以直接改变信仰，通过这次考验了？”
　　假周魇冷笑一声：“集体信仰伪神确实能让你们这些对神明不够忠诚的愚蠢信徒活着通过考验。可一旦离开这里，等待你们的将会是比考验失败可怕百倍甚至千倍的事。”
　　“等待我们的是比考验失败可怕百倍甚至千倍的事？”吓人和损人，陆沉昭都是专业的，他重复了一遍假周魇的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事你说的算么？”
　　陆沉昭说这些话更多的是为了试探李和，可空中并没有传来李和的声音，意味着以伪神阵营通过考验不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没有假周魇说的这么凶险，但至少不是什么好事。
　　有关以伪神阵营通过考验并不怎么安全这件事，其他调查员也觉察到了。
　　可是……
　　只有这一个通过考验的方式能保证所有调查员一起活下来。
　　他们别无选择。
　　李和：“对神明最忠诚的狂信徒叛变了，他经受不住伪神的诱惑，投入了伪神的怀抱。”
　　伴随着李和稚嫩的声音，陆沉昭成为了伪神周魇的第一位信徒。
　　有传说中的最强调查员带头，其他调查员紧跟着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位曾经对神明无比崇敬的信徒叛变了，信仰了伪神。”
　　“又一位曾经对神明无比崇敬的信徒叛变了，信仰了伪神。”
　　……
　　除了陆沉昭之外，其他信徒几乎是同时改变了自己的信仰，当他们所有人都成为伪神的信徒时，李和出声取消投票环节。
　　神明，被判定出局了。
　　一只只黑色的手从他座椅底部周围的空地上伸出，紧紧地抓住他的脚踝、小腿，一点点地往上爬，很快，假周魇全身都被诡异的黑手抓住了。
　　黑手用力撕扯着他的身体，把他的身体拉得扭曲、变形，假周魇无法维持人形，成了一团黯淡的，散发着罪恶味道的光影。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既然是神明的化身，神圣如我，为什么会有和周魇一样的面容、身材？”
　　“因为——”
　　黑手撕扯光影的力道陡然大了起来。
　　假周魇在疼痛中嘶吼着，几乎能撕裂人耳膜的巨响传到调查员耳中后，变成了呼吸一样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清楚。
　　“他也是……”
　　紧接着，几道金色的细碎光影从黯淡光影中冲出，分开来飞向不同的调查员，把包括周魇、陆沉昭在内的所有人拽入了一场无法拒绝的长梦。
　　在梦里，经过上一轮考验的调查员看到了他们看过又忘了的，和邪神有关的画面，却又不止是那些画面。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和神明有关的，被所有人遗忘的故事。
　　曾经有一位自愿望中而诞生的，实力强大的伟大神明。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祂的信徒，从早到晚，从大陆的最南方到最北端，到处都能听到信徒向祂祈祷的声音。
　　他们想要通过祂获得祝福，获得庇佑，获得一切美好的让人心生向往的美好事物。
　　向祂祈祷的人实在太多了，想要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只靠祂一个神明远远不够。
　　为了满足更多人的愿望，神明决定想办法培育更多的神。
　　祂用自己的鲜血滋养培育了一千颗树种，亲手把它们种在神殿外广袤的土地上。
　　树成熟的时候，会结出一颗心脏形状的果子，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吃了那颗果实，就能成为这块土地的神。
　　良好的品德是成为神明的唯一要求，神明和神殿的祭司、信徒们精挑细选，终于找齐了一千位品德优秀的人，为他们端上心脏形状的果实，把他们变成了神。
　　一开始，一千位神和神明最初规定的一样，尽心尽责地为人类服务，拒绝实现恶的愿望，拒绝给予懒惰的人帮助，公平地实现人们的美好愿望，让那些善良的、勤奋的人们得到他们本该得到的东西。
　　可当神们发现满足信徒的需求可以使自身获得力量时，为了得到更多的力量，一千位神中有神明渐渐忘记了最初的原则，开始帮助信徒实现一些恶劣的，原本不该实现的愿望。
　　因为其他神能满足更多愿望，原本信仰第一位神明的信徒中有一部分人不再信仰祂，转而信仰其他神，成为祂们的信徒。
　　神明并不知道信徒离开祂的真正原因，直到祂发现祂的神力出现了问题，从金色变成黑色，才在调查变化的过程中得知了一切。
　　祂的神力会变化，是因为其他神的神力发生了变化。
　　在开始满足人类的不好的愿望之后，那些神纯净的神力逐渐受到了污染，同时被污染的，还有给予祂们神力的神明和被实现愿望的民众。
　　神明提醒祂们，不能再实现信徒的不良愿望了。那些神明不但不听，还觉得赋予祂们神力的神明是在嫉妒祂们，嫉妒祂们的成长，嫉妒祂们信徒多，嫉妒祂们的领土更广袤。
　　在最初的神明为了净化想办法的时候，其他神明依旧在做那些被神明禁止的事。
　　当神明把费尽辛苦做出来的，用来净化信徒的圣物摆入神殿的时候，曾经信仰祂的信徒大多离祂而去了。
　　很快，圣物被其他神明和愚昧的信徒污蔑成了污染的源头。
　　不能直视神。
　　但同时，神也是不能对凡人出手的，至少最初的神明做不到。
　　最终，祂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信徒砸了他们为祂建的神殿，看着属于祂的信仰彻底消失，看着身上的所有光环一一褪去，成为只在传闻中偶尔出现的，“最丑最穷最弱”的神。
　　滥用神力、滥用祈愿的后果是可怕的，在最美的神殿倒塌，圣物失去效果之后，污染液终于变得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
　　神明坐在神殿前的枯树下，低头注视着在他周身流淌，却又不敢前进的污染液，闭上了眼睛。
　　既然一切污染因神的诞生而产生，那就以所有神明的消亡作为结束吧。
　　身为这个故事的旁观者，调查员们看不清，也不知道最初的神明做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了那一千个神明像轻轻一推就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陨落在神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