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回收场(169)

　　他们看不清距离更远的，只能看清坡道两边离所有人最近的那根火把。
　　放在左边托盘上的人头血淋淋的，一眼看过去，只有高高盘在头顶的头发哔哔啵啵地烧着。人头的皮肤像树皮一样皱，双目瞪圆，火把每晃动一下，人头的眼睛就跟着眨一下，无声无息的，分不清是死是活。
　　放在右边托盘上的人头是焦黑的，从头发到脖子的位置都在燃烧，火比左边烧得更旺，看起来像快烧干了。
　　像部分调查员猜的那样，右边托盘上的火很快暗了下来，隐隐有了快要熄灭的趋势。
　　就在火光快要灭掉的时候，一颗崭新的滴着血的头颅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了起来，脖子朝上，头发朝下，和快要熄灭的那颗碰触在一起，就像用蜡烛点蜡烛似的，把那颗新出现的头点燃了。
　　然后，把旧的人头扔掉，换成新的。
　　“咕噜咕咕噜——”
　　人头滚入黑暗里，滚动的声音离众调查员越来越远，越来越弱，却始终没有彻底消失。
　　“呕——”
　　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实在太恶心了，有调查员背过身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再提醒一次，你们接受考验的地方在坡道上方的台阶上，不在这里。”
　　听到李和稚嫩的声音，众调查员不禁觉得这比刚刚看到的画面更让他们觉得恶心，甚至有人抬手捂上了耳朵。
　　李和再次催促：“请你们快一点！我只给你们三分钟时间。”
　　站在调查员最前面的周魇和陆沉昭闻声一动不动。
　　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周队长和调查员前辈给他们探路，抱着让前辈高看一点点的心态，宋御用力搓搓了脸，骂骂咧咧地往前走：“特么的，这点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周魇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我先走。”
　　宋御愣住了：“周队长，这里除了吓人，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没必要非得你先走吧？”
　　“我说过，在我死之前，你们都不会有事。”周魇的语气隐隐带着怒气，但又不像是在跟宋御发火，“拿东西，第一个去什么地方，这种事情，都由我来做。”
　　就这么想第一个走吗！？
　　宋御退到旁边：“周队长，那还是你先走吧。”
　　周魇站在原地没动。
　　陆沉昭扬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往周魇前面走的时候故意用左手蹭了下周魇的指尖，留下了淡淡的炙热的木香：“有点抱歉，当了这么多年调查员，我实在不好意思什么事都让周队长走在前面……”
　　陆沉昭说完转身面对这周魇，仗着别人看不到他右手的动作，暗暗抓住了周魇的手指，语气高调：“但很不巧，我长这么大，不害怕的别的，就怕血淋淋的人头。周队长方不方便赏个脸，和我一起走？”
　　执行任务经验极度丰富的最强调查员竟然会害怕人头！？
　　其他调查员当即都被陆沉昭带劲沟里，悄悄讨论去了。
　　“别气，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那位邪神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陆沉昭趁乱凑到周魇耳旁，轻轻说着，“你是你，祂是祂，我分得清。”
　　周魇蹙眉：“你没必要为了我降低你的底线。”
　　“这不算降低底线，你再不带我上去……”陆沉昭笑了笑，把周魇的手抓得更紧，“我就要让你看一下什么是真的没底线，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你走上去了。”
　　周魇闭了下眼睛，迈步往前走。
　　在他迈步上坡道的瞬间，所有托盘上的人头都闭上了眼睛，额头向下倾斜，燃烧着的火也跟着歪了，像在用头对他鞠躬。
　　莫名其妙的，调查员的脑海中都闪过了一句话。
　　不能直视神。
　　这句话对调查员来说远比他们先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恐怖。
　　同时，也让他们忽视了，刚刚周魇和调查员前辈一起上坡道的时候，他们的手是牵着的，并且牵得很紧。
　　“上来。”
　　周魇站在台子上，转身看着坡道下方的人。
　　“我看着你们，不会有事。”
　　李和留给他们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调查员们不敢继续留在原地，一个个走上了坡道。
　　在他们从坡道地步走上台阶的过程里，周魇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调查员的身上，而摆在托盘上的那些人头，直到所有人都上台阶了，才缓慢地抬起头。
　　没有人看到，在他们睁眼的瞬间，有清澈的泪水顺着眼眶的边缘流下，与或是焦黑或是血淋淋的脸格格不入。
　　兽头铡、绞刑架、插满尖刺的棺材……
　　台子上有什么，众人站在坡道下方的时候都看到了，当时他们的目光都被托盘上的人头吸引了，只顾着觉得人头吓人，忽略了台子上这些能要他们性命的刑具。
　　此刻站在台子上近距离观察，调查员才知道这些沾了厚厚几层鲜血的金属刑具有多吓人。
　　不用行刑，只是多看几眼，或者是抬手碰一下，就足以让他们疯掉，或是死亡。
　　李和出声了，依旧是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身影：“在开始提问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在所有人中选一个你们最喜欢的或是最讨厌的人组队。想活下去的话，我建议你们和最讨厌的人组队。”
　　“没见过玩真心话还要两个人组队的。”
　　“建议和最讨厌的人组队什么鬼，难道问题和最讨厌的人有关？”
　　……
　　大部分调查员凑在一起小声谈论，周魇站在一旁听着，打算等他们讨论完了说下他的想法。陆沉昭看起来什么都没在想，只是把目光放肆地落在了周魇的身上，好像众调查员在讨论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辈。”宋御的声音打断了陆沉昭是思考，“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按照李和说的，和最讨厌的人组队？”
　　“有病，组队当然是看谁顺眼找谁。”陆沉昭转头扫了眼众人，最后看向周魇，“周队长我要了，你们随意。”
　　周魇没说不行，在其他调查员眼里，他和调查员前辈的队友关系就算是定下了。
　　最终，参与本次考验的八个调查员自行分成了四组，分别是周魇和陆沉昭，林洛昕和白谧，闻冰和齐丰，宋御和宁乱。
　　是李和的声音：“你们回答问题的时候需要以即将受刑的姿态警醒自己不能撒谎，一旦撒谎，死亡就会真的来临。现在请以小队为单位选择一套刑具，并站在刑具的后方。”
　　“你们先选。”
　　周魇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其他调查员先做选择。
　　最终留给他和陆沉昭的，是那副斜立在地面上的，插满尖刺的棺材。仅看外表，并不是所有刑具里最吓人的。
　　周魇和陆沉昭走到棺材后方的时候，处于紧闭状态的棺材吱呀一声开了，棺材盖狠狠往后坠，直到插在棺材盖上的长长的尖刺触碰到周魇鞋尖前的地面，才吱吱呀呀地晃了晃，停下了。
　　需要以受刑的姿态回答问题意味着周魇和陆沉昭回答问题的时候必须躺在里面，只要他们说的是真话，就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回答完就能平安地迈步出来，一旦说了谎，棺材会瞬间合上，把躺在里面的人扎得千疮百孔。
　　陆沉昭往前走了两步，伸出胳膊简单量了下棺材内侧的宽度，啧了一声：“有点可惜，只能躺一个人。”
　　调查员离他们太近了，陆沉昭走到周魇身侧，说着乍一听可以说给任何人听的话：“周队长，这棺材的造型比我在墓园里见过的都有趣，不如我一会先躺进去，帮你试试舒服不舒服？”
　　至于他凑到周魇耳边说的那句，就只能给周魇一个人听了。
　　“要是不舒服，我回答完问题就不出来了，你直接进来，我用手托着你，不会让你掉在我身上。”
　　“你不用这样。”周魇抬眼看着陆沉昭，无声地喊了下他的名字，“……我没事了。”
　　“不只是为了逗你。看着棺材盖打开的时候，我是真的有点好奇……”陆沉昭转身背对着周魇，嘴角溢出一丝淡笑，“那么狭小黑暗的地方，有了你，会不会变得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