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回收场(131)

　　红白条病号服从被子里露出来, 和冥山疗养院疗养员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调查员面面相觑, 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他——
　　不会是易树吧！？
　　推测之后,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只是这个推论实在太惊喜了, 没人敢真的以为他就是易树。
　　众人拿不定主意，纷纷抬起头看向站在床边的两道身影，周魇和不可描述的大佬。
　　床上人的身份未定，周魇刻意没提目的：“我们在你门口发现了同事的尸体，需要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疗养院竟然又开始死人了。”男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防备心比之前更甚，“你们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是伪装成疗养员，从其它地方来的调查员？”
　　“怎么办，你猜错了。”陆沉昭嘴角带笑，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像刀锋一样锐利，“我不是调查员，是污染物。”
　　回收场目前的人形污染物只有陆沉昭一个，只要是执行过任务的新人，都从队友口中知晓了这个不可描述的存在。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调查员易树，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他绝对会露出很强烈的反应，比如想立刻离开这个房间，或者，一脸害怕的从床上滚下去。
　　但床上人的反应比所有人以为的平静的多，只有匆匆从眼底闪过的恐惧传达给调查员，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陆沉昭抬手推了碎白骨制成的单片镜镜框，转头看向身后的调查员：“直接扬了，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众调查员：“……”
　　好像……
　　还真的可能不是。
　　周魇恰巧也想试探下对方的深浅，转身面朝门口：“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用挂在门外的那把锁。”
　　“锁？什么锁？”床上的人下了床，光脚站在地上，“我房间外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锁。”
　　周魇和陆沉昭都没理会他。
　　人堆中，缩在最后的乔远露出了脸，在看清床附近的人影时，吓得大叫一声：“易树！易树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乔远说完扭过脸对着墙壁，一副心里有愧，不敢见易树的样子。
　　“你是谁？”男人一脸奇怪地绕过床往乔远这边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乔远把脸埋在墙上，只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不肯说话。
　　站得离乔远比较进的调查员一个个靠了过来，离易树最近的是10088小队的队长闻冰：“你真的是易树？”
　　易树沉默地看了闻冰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他说他是易树！”
　　“这找的也太容易了吧。”
　　“容易什么，你忘记死了多少人了？”
　　……
　　调查员小声讨论着，声音压得很低，除了周魇和宁乱，几乎只有离他们最近的一两个人才能听见。
　　闻冰转头看了眼快走到门口的周魇和不可描述的大佬。
　　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易树，他们怎么会理都不理，真的打算离开？
　　“周队长。”闻冰拨开身旁的人，跑步追上周魇，“刚刚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易树，他承认了。”
　　周魇回过头，目光穿过人群，停在那个穿着红白条病号服的人身上：“他说是就是吧。”
　　闻冰愣住了：“……”
　　会不会太胡来了？
　　周魇抬手转动着戴在左手腕的银色腕表：“要完成任务需要查清他在疗养院发生了什么，你们先问，我和陆沉昭就在走廊，等一切弄清楚了，我们带他离开疗养院，去见他女朋友。”
　　在所有调查员里，周魇明显最擅长也最适合打探和审问，再加上他身旁有不可描述的大佬，更是事半功倍。
　　心里清楚周魇在执行任务的过程里已经做了很多，她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要求周魇做更多，但闻冰还是忍不住问了：“周队长，你……为什么不问？”
　　周魇的声音比平时更冷：“辣耳朵，没兴趣。”
　　闻冰：“好，我知道了。”
　　周魇微点了下头，走在陆沉昭身后出了门。
　　二楼走廊的血和尸体都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沾了血的门锁孤零零地挂在门把上。
　　昏暗的走廊上，陆沉昭背靠着墙壁站着，姿态很放松，脸上的表情却是紧绷的。
　　周魇身姿笔挺地站在陆沉昭身旁，只是看着周魇，看着他如刀锋出鞘一样的姿态，陆沉昭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没刚刚那么闷了。
　　直到脸上出现笑容了，陆沉昭才看着周魇开了口：“队长，怎么这么巧，他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被我们找到了。”
　　在施梦羽、秦焰、龙泽旭都死了的这个时间点。死的三个人，正好也是和易树一起执行过冥山疗养院任务的调查员。
　　“或许不是巧合。”周魇皱了皱眉，“是故意的。”
　　陆沉昭的头往墙这边转了转，视线扫进门内：“难得他演技不错，你不想进去看看？”
　　周魇抿了抿嘴，抬眼看向陆沉昭：“担心他们应付不了？”
　　“有一点。”陆沉昭笑了笑，“不过比起他们，我更怕你无聊。”
　　周魇在重要的感情表达上向来直接，尤其是在陆沉昭情绪比较低落的时候：“有你在，我不会无聊。”
　　周魇说完收回视线，目视走廊对面的墙壁站着。
　　炙热的木香从身旁荡过来，周魇看向身侧，发现是陆沉昭整个人歪着身体靠了过来，额头贴着他的眉毛，脸贴着他的发梢。
　　霎时间，无论是周魇身上还是周遭的空气里，都是属于陆沉昭的炙热气息。
　　“我刚刚看到了，他手腕的血管很粗，青的发黑，像藤一样……”陆沉昭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那种血管，我在负责体检的那个大夫身上见过。”
　　那位大夫说他曾经是这里的病人，只经过一周的治疗，就完全康复了。为了证明他身体的变化，他专门撩起袖子，给他们看了他有多健康。
　　周魇记得他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是一种发黑的、肮脏的不明液体。
　　如果房子里的那个人的身体状况和那位大夫一样，就算他是易树，多半也不是当初的易树了。
　　陆沉昭的声音很轻：“周魇，我说的这些，你也看到了？”
　　周魇：“嗯 。”
　　周魇很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提前知道，但对一些人来说，依旧不容易接受。
　　无论是调查员的性命，还是调查员的改变，陆沉昭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如果能做到，他也不会独自在黑暗里，背负着回收场所有人的恐惧走这么久。
　　周魇抬起手，摸了下陆沉昭的发梢。
　　轻柔的像清晨的第一缕风。
　　闻冰等调查员和易树一道从211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陆沉昭已经进黑盒子了。
　　易树和其他调查员一样，没有在意走廊上的人为什么少了一个，只是表情麻木地走在众人中间，像刚经历一场荒诞的大梦。
　　宁乱记得周魇的嘱咐，站在211门口把门锁了，才走到周魇身边：“周队，事情我们都问清楚了，他和龙泽旭他们之间的事比之前推测的更惨，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宁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时间点公交好像还没有停运，我们决定试着和易树一起离开这里，如果他真的是易树，我们就回去了。”
　　像是有人在疗养院周围立了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无论调查员跟着易树走向哪个方向，都会碰到一面看不到的墙壁。
　　晚上九点二十分，调查员站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想着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因为离开的时间不对？
　　是因为他们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还是因为——
　　他们找错了人？
　　意识到这一点，站在易树附近的人纷纷退开了。
　　许哲：“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