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巨龙苏醒以后(198)
他翻了个白眼。
局长的办公室内。
管理局局长坐在办公桌前,沉着一张脸,定定地注视着眼前厚厚的一叠资料。
他非常不喜欢他们现在的处境。
将人类的安危以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过于强大,无法约束的非人物种身上……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本来想通过联系上穆珩来商量对策,但是在那通电话结束之后,对方的所有定位讯号都被截断消失了。
很明显,这条路完全堵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疲惫地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正在这时,他的私人助理走了过来,俯身凑到他的近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局长一惊。
他眉头紧锁,沉思数秒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讯号接进来。”
助理点点头。
很快,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的半张脸平平无奇,毫无任何显著特征,看上去非常普通,唯有一双细细的眼里带着戾气。
但是另外半张脸却有着横亘着数道丑陋的疤痕,似乎才留下不久,在灯光下泛着难看的肉粉色,看上去气色很差,仿佛重伤未愈。
“您好,久仰大名。”
他微微一笑:“我的名字叫徐丰,佣兵团现任首领。
我相信,我们现在有相同的敌人和目标。”
管理局局长心下一紧,但脸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他的面容像是一张完整的,坚硬的大理石雕像,眉眼鼻梁的棱角平直坚硬,像是意志力的化身,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
“怎么说?”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徐丰支起下巴,缓慢而节制地说道:“龙。”
“现在除了平民之外,龙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已经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了,不是吗?
但是,我想大多数人类都没有意识到这头怪物有多难对付。
我们的大陆上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任何幻想种了,导致我们都忘记了我们祖先曾经经受过的恐惧。”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瞧,这就是轻敌带来的后果。”
管理局局长缓缓说道:“哦?”
他眯起双眼:“看来您已经有过和巨龙短暂交锋的经历了,感觉如何?”
徐丰的表情微沉。
他假笑一声:“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虽然徐丰的面上看似云淡风起,但是心头实际恨的滴血。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损失究竟有多大——他用尽半生心血创建起来的佣兵组织几乎倾覆大半,资金链断裂,人手紧缺,手下的人怨声载道,四下隐有不满之声,原先遍布整个大陆的组织系统现在只剩下了现在的模样,他们只能龟缩在剩下的没有被清剿的基地中,等待着风声过去。
这在徐丰的整个人生中都是第一次。
管理局局长的视线落在对方的面孔之上,他点点头,赞同道:
“很显然,是这样的。”
在对上传说中的巨龙之后,能够留下一条命,甚至还能有资源和能力来和管理局谈判,已经侧面证明了对方的实力。
他指尖相对,问道:
“所以,对于我们共同的敌人,您又有什么样的提议呢?”
徐丰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刚才的云淡风清:
“我知道该如何将那条巨龙送回深渊。”
管理局局长下意识地直起脊背。
徐丰缓缓地扯出一个微笑,补充道:
“或者说,我知道谁能够做到。”
管理局局长眯起双眼:“愿闻其详。”
“当然是那个一开始将它召唤来这个大陆的人了。”徐丰微笑道。
在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被死死锁住的人。
他身上的黑袍已经破破烂烂,一头杂乱的白发失去光泽,一张脸皱缩而丑陋。
*
少年已经半龙化,皮肤上隐约浮现出银白色的鳞片,眼眸金赤,背负双翼,长长的龙尾巴无力地卷在男人的手臂之上。
在他的身上,非人类和人类的特质交织在一起,显得诡异而美丽。
多漂亮。
穆珩的吻落在对方半掩的睫毛上,金赤色的竖瞳被笼罩在一层水汽之中,仿佛浸润在水色中的宝石。
龙翼收拢又舒展。
它们从时安的肩胛骨处生长出来。
翅膀的薄膜冰冷而坚硬,下方的骨骼轻盈却结实,能够在空中撑起龙的身体,但是又轻的能够被一阵风托起,外部凸起着尖锐的骨刺,将龙这一种族的强大而好战的特性体现无疑。
但是,此时此刻,这对龙翼却在穆珩的掌心中战栗。
像是濒死的,试图从陷阱中挣脱出来一般,翅翼的尖端微微哆嗦着,翅膀的末端的鳞片几乎已经完全和人类的皮肤融为一体,细腻而柔软的银白色表面泛起了一层粉色。
他们现在在山洞里。
这正是先前坍塌了一半的洞穴,但是此刻却被穆珩重新用魔力恢复和固定,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只除了洞口被死死堵住之外。
日光从头顶的岩缝间落下,洒在少年的身上。
不知是因为鳞片,还是什么别的远古,他像是在发光。
穆珩忠实履行了他的承诺。
——“继续上一次没有做完的。”
他背靠岩壁,大衣铺在地上,而时安本人则坐在他的腿上,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
几乎是上一次完完全全一比一的完美复刻。
只不过,这一次穆珩不仅没有受伤,而且神智清醒,记忆健全。
更重要的是……
这次没有那三只不合时宜的魔物搅局,也再也不会有什么神奇的药剂能够阻止接下来事情的发生。
穆珩露出微笑。
时安虽然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完全清楚,但是作为幻想种,他对危险的感知力十分敏锐。
本能在意识深处滴滴作响,但是四肢的力气却好像被从身体中抽出,身体和灵魂被分割开来,像是咬合不精密的齿轮,在迷迷糊糊中发出咔哒咔哒的绞动声。
他感觉……
自己像是坠入深海。
周围的一切都压迫过来,身体内部和外部都像是一齐沸腾,四下皆暗,伸出手也探寻不到方向,四面八方都是蒙昧的暗流。 脚下轻飘飘的,仿佛在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时安感到十分的不解。
明明他会飞……为什么还会持续不断地往下掉呢?
头脑混沌。
像是被挤压在两个最极端的环境当中。
一边是干燥的,冰冷的,裹挟着残雪气息的空气,一边是人类滚烫炙热的体温,仿佛要将他融化一般,牢牢地禁锢着他。
太奇怪了。
时安忍不住开始小声啜泣。
他眨着眼,眼底雾气朦胧,模模糊糊地半睁着,漆黑湿润的睫毛每哆嗦一下,就有眼泪滑落,所有的眼泪在落下前都会被灼热的唇细细吻去。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难受吗?”
时安点点头。
“告诉我哪里难受。”
时安用力摇头。
对方的手指灼热,指腹上带着长期握剑产生的薄茧,粗糙而灵活。
“是这里么?”
男人的嗓音中压着暗沉沉的哑意:“……还是这里。”
怀中少年的身体猛地弹跳起来,白皙的身躯像是紧绷的弓弦,从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来:“不——不是——”
他哑着嗓子,更多泪水淌下,用掌心推拒着对方的肩头:
“你放开!”
出于意料的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听从了:“好。”
穆珩垂下眼,轻柔的吻落在对方湿热的眼睑上,吮去更多滑下的泪水:
“你忘了吗?”
“我是你的所有物。”
人类用尊敬的口吻说着——如果忽视他牢牢禁锢着对方腰肢的动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