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阴阳(206)
张修齐的手指僵了那么一秒,旋即更紧的攥住了魏阳的手。有些话他拙于表达,但是同样有些话,不用语言也能传递。魏阳轻笑了一声:“当然,平时还是你来保护我好了,就像当年你的父母,或者什么时候,再送我一块龙虎山符玉?”
“我不清楚符玉是否跟你的巫血冲突……”张修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犹豫。
魏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笑着挠了挠对方的掌心:“你还真想过我把封回去啊?不过应该不会了,如果龙虎山能克制巫血,恐怕早就没了巫族一脉。齐哥,不论是符玉还是那些法器,我都想要,一个都不能少。”
听着对方带笑的声音,张修齐最终也露出了点笑容,轻轻答了一个字:“好。”
随着话语,两人的唇再次贴到了一处。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共场合,身边就是无数的旅客,可是两人并没有克制,那个吻既深且浓,悠长缠绵。从厕所回来的黑皮僵在了两步之外,心底冒出一串“卧槽”的咆哮,这两人神马时候搞到一起了?然而他还是识趣的停下了脚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头又朝厕所走去。
车窗外,无数景色以300公里/小时的速度飞速后退,然而车里,两只手掌却紧紧相扣,犹如黏在了一起。
第155章
阳春三月,花树繁茂,遍山浅翠,正是踏春野游的好时节。半山腰的凉亭里此刻也有几个人,或坐或站,然而神色却没有游玩的惬意。
“曾先生,这次实在是事关家父的毕生心愿,能否看在老人的份上,再出山一次?不论多少……”
话音未落,一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已经按住了说话人的胳膊,摇了摇头,让他住嘴别提钱的事情。被这么一阻,那男人也想起对方上山前的交代了,不由暗自懊悔,只想扇自己的嘴巴子。这是什么地方?他那点臭钱能有什么用处。
然而还没等凉亭里的气氛僵住,坐在对面石椅上的人就轻笑了一声,缓缓答道:“杨叔,我已经封卦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这种事真的是帮不了。”
虽然被称作“先生”,但是那的确是个女人,长发披肩,一身浅蓝色的扎染布裙,面上毫无脂粉,肤色却白的惊人,只是已经没有了莹润的光泽,白有些发透,再加上瘦可见骨的单薄身材,似乎碰上一碰就会让她香消玉殒。
老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静芸啊,小樊的父亲的确对三僚有恩,这事我们也考虑过了,能不能破例一次呢?”
“不能。”那女人回答的很轻,却干脆得很。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一旁得西装男眉毛都怂了起来,冲那中年人叫道:“爸,三僚就没别人了吗?干嘛非要求这女人,反正她也……”
“你给我闭嘴!”男人大声呵斥道,打断了对方的无礼叫喊,额头上的油汗出了密密一层。
那女人却不以为忤,只是含笑转过视线,看向对面坐着的老人。对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向她点了点头:“你好好养身子,等到回头我再来看你。”
说完话,老人没有给身边人废话的机会,拉着人就朝外走去。那男人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只能快步跟上,犹不死心的说道:“杨老,都是这小畜生嘴狂,要不我再去求求曾先生?说不好她还能松口……”
听到这话身边那西装男又不乐意了,叽歪道:“爸,那女人看着都快不行了,何必非找她,不是还有杨老先生吗?”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忽到儿子脑后,气急败坏的喊道:“那可是‘过路阴阳’啊!几代都未必能出一个的厉害人物,都他妈跟你说了几百遍,乖乖闭嘴别乱说话,你非在这儿添乱!”
重重叹了口气,他看向身边的老者,哀求道:“杨老您看……”
这次杨老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了,只是轻哼了一声:“只能说你们时运不济,回头让我家老二走一趟算了,他虽然比不过曾静芸,但是在三僚村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不知樊老板嫌不嫌弃。”
这话里的意思就有点不善了,姓樊的呆了一下,哪还敢挑毛拣刺,立刻答道:“不嫌弃!啊,不,是求之不得啊!久闻小杨先生的大名了,能有您老罩着,我们家的事可算是有保了……”
一大堆阿谀话不要钱似得往上堆,杨老却一句也没听在耳朵里,只是目带忧色的看了眼山上,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就算是三僚也未必能代代都能出现,只可惜天不假年。也罢,这种事情没法强求,只看曾家那个小子以后的境遇了。
几个闲杂人等下了山,凉亭重新安静下来,暖暖的春风带来一股好闻的花香,简直能沁人心脾,那女人闭上了眼睛,手指敲击着桌面,带着种略微急促的节奏,然而她的面色却依旧宁静,只是黛眉微颦,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时一直站在她背后没有吭声的年轻人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了桌边:“姐!”
女人弹动的手指立刻停了下来,轻轻“哎呀”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阿轩,我没在卜卦,就是随意敲敲。”
曾静轩的面色却依旧没有好转,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那敲击是在叩天罡,真正厉害的卦师有时连工具都不用,手指就是最好的工具,可是医生的通知单已经下了几次,哪还容得人劳心劳力的卜算。
看着沉默不语的弟弟,曾静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轻声说道:“真的不算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还想多陪陪小齐呢。”
然而这句话却让曾静轩脸上的表情又黯了几分,他不清楚姐姐都跟姐夫说了什么,所谓法不传六耳,真正重要的卜卦甚至都不可能让卦师之外的人知道,但是他很清楚,姐姐藏了许多心事,也为占卜那件事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如今的她,不过就是一盏快要燃尽的灯烛,摇摇欲灭,犹自强撑。
曾静芸却没有半点焦虑的样子,反而拿出了一个小包,递在了弟弟手中:“正好今天带了出来,呶,都给你了,这下能放心了吗?”
看清手里的东西,曾静轩身体微微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姐,这些怎么能给我?!”
虽然还套着布包,但是曾静轩哪里会不知道这包里装的是什么。姐姐亲手自制的罗盘、卦书,还有一把阴阳锁,这东西也是她花了大半辈子蕴养的法器,可以说是一个卦师攸关性命的东西了。如今把这些交给他,言下之意自然清楚明白,这分明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
“反正都封卦了,拿着也是摆设。”曾静芸轻轻对弟弟眨了眨,“先别跟你姐夫说哦。”
曾静轩咬紧了下唇,攥紧了手里的布包,眼眶已经微微发红,然而曾静芸却伸出手拍了拍弟弟的手臂:“阿轩,人各有命,就算一时能够改运换命,终归也只是多造一些业力罢了。我已经做到了想做的一切,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却让曾静轩的鼻头愈发酸涩,险险就要落下泪来。这时,山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姐弟俩同时抬起头,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从远处走来,大的那个穿着身跟曾静芸一样色调的蓝色布衫,眉目疏朗,身姿挺拔,步态中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韵律,显得极为潇洒,小的那个则费力的抱着一大捧花,跌跌撞撞跟在男人身后,就算离得老远,也能看到他脸上的明亮笑容。
曾静芸也笑了,提高了一点音量,开心的说道:“这是采给我的花吗?”
“妈妈!”那小家伙似乎想跑快点,然而手里的花实在太多,又要拢住花朵,又想走快一些,反而显得狼狈了起来。这时身边的男人才把视线从妻子身上挪回,眉峰轻轻一挑,伸手抱起儿子,大步朝凉亭走去。
也不知是被人抱着有点害羞,还是花采的太多有些激动,小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一来到凉亭就挣扎着从父亲身上跳了下来,高高举起花束。毕竟都是手摘的,花朵的枝径有长有断,一离开男孩的怀抱,立刻稀稀拉拉掉了一地,然而曾静芸却没有马上接过花,笑着问道:“这是你送我的,还是你爹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