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许君风与月+番外(20)
作者:狐悦
时间:2017-09-07 14:57
标签:养成
沈秋也说了,天底下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装病,当然也没有一个病人可以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这就是说那毒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的武功究竟已经高绝到了什么地步?还是说他已经练成了第十重的玉髓经?那么天下间可还有人能够挡得住他?
想到这一点,许南风的心不由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突然之间感到四肢冰冷,血液凝结,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所包围着。
这种如坠冰窟的感觉直到君疏月牵住他的手才慢慢退去,他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他明明是那么近,但许南风却又觉得他是那么远,那么不可捉摸。
那些他曾经坚定不移相信能紧紧握在手里的,不过是不自量力的痴梦。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从前不是,今后更加不是。如果有一天他决心转身离开,自己又能用什么留住他?
他知道自己那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在作祟,可是拥有君疏月原本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只是太害怕梦醒的感觉……
君疏月虽然一直在跟沈秋说话,但其实余光一刻都没有从许南风的身上移开过。他们两人虽没有彻底交过心,但毫无疑问彼此都是天下间最了解彼此的人,所以许南方的任何异样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池寒初的毒虽然一直残留在他体内,但是有玉髓经护体,暂时对他还不是有太大的影响,而许南风只字不提此事恐怕也是觉得自己身中此毒更易控制一点吧。
他那点小心思,哼……
沈秋虽然是君疏月的人,但是他早已无心踏足江湖,所以并不打算陪着君疏月和许南方搅这趟浑水,要不是看在君疏月的面子上,他连段闻雪的事都不愿意管。而段闻雪此刻已经在栖凤居昏睡了足足两日,若不是偶尔能看到他胸口轻微的起伏,只怕他躺在那里真与死人无异。他这几日都是靠着君疏月的血吊着一口气,但是以许南风的性子,要他眼睁睁看着君疏月用自己的血去救别人,这比从他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都疼。所以如果沈秋有法子替他续命,那自是再好不过。
而沈秋来到栖凤居后,在段闻雪床边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以他的医术,能让他耗费这么大心力断症的,段闻雪也算是头一个。这一个时辰里,识欢一直趴在窗边向里面张望,身子几乎一动也未曾动过,那背影看上去又无助又可怜,连阿吕都说这孩子心眼太死,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倘若段闻雪真的走了,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池寒初不会去给他陪葬,但这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老板,你说那人真的有救吗?”
阿吕看到识欢泪眼婆娑地趴在门口,给许南风倒茶的时候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许南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难说,识欢敏感地回头看着他,那副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吓得许南风连忙改口说:“有救有救,肯定有救。”
他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识欢见状马上迎了上去,他身子僵了太久又跑得太急,差点一头栽进沈秋怀里,沈秋冷着脸看着像小狼狗一般灰头土脸的识欢,哼了一声:“死不了,急什么。”
识欢听了这话,原本灰败又沮丧的眼睛骤然恢复了些许神采,等不及地就往屋里奔去。许南风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招呼阿吕给沈秋添茶一边兀自打了个哈欠道:“早就跟他说过,沈大夫一出手,便是阎王想收人也难。”
可惜他这吹捧的话还没说完,沈秋就打断道:“这个人我想带回药庐去。”
“咳……”许南风被一口茶水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是想……”
“他很适合做我的药人。”
“如果你敢把他做成药人,你信不信他身边的那个小狼狗能把你生吃了。”
沈秋转身瞥了一眼识欢,面无表情道:“要救他,别无他法。”
“你根本就是看上他的特殊体质了吧。”
段闻雪既是出身君家一族,那么就跟君疏月一样有异于常人的体质,这对于炼药成痴的沈秋来说真是万里挑一的好材料。
沈秋被许南风点破了心事,便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是他体质特殊让我还有点兴趣,我会建议给他个痛快。”
这是一个大夫应该说的话吗?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许南风摊了摊手:“他是君家的人,只有阿疏才能决定他的去留。”
“其实……”
听许南风提到了君疏月,沈秋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微妙起来。他一向是个很干脆的人,干脆到说话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他身边的人都把他看作是一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怪物,所以他也几乎没有朋友和可以亲近的人。但此刻他这欲言又止的态度
“你想说什么?”
沈秋看到许南风的眼神变了,他在有关君疏月的事情上都会特别敏锐,敏锐得甚至有些疯魔。所以虽然沈秋只说了两个字,但是他马上从这两个字里觉察出了什么。他那种寒光凛冽的眼神让沈秋觉得如果今天不把剩下的话说完,许南风会让他死在这间屋子里。
执念太深也是病,而许南风显然是病入膏肓了。
“其实我想说,十年前尊主的师父,也就是谷墨笙谷城主曾经带着一个人去南山草庐向我师父求医。那个人也出生君家。”
许南风是何等聪明之人,虽然沈秋这话还未说完,但他已经从话里听出了端倪,他的心不由跟着一紧。
“他的情形和段闻雪几乎一样,所以……”
“你的意思是将来阿疏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30章 花海迷沼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尊主也许会和他们一样……
直到沈秋离开之后,他的这句话都始终在许南风的耳边徘徊不去,他感觉自己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不安都因为这句话而被重新点燃,已经蔓延成一场燎原大火,将他的心烧的炙痛不已。
君疏月一直对君家的事讳莫如深,那仿佛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每一次许南风只要一提到此事,君疏月必然会大发雷霆。他如此强硬的态度是许南风前所未见的,所以无论他有多么渴望知道这个秘密,却始终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这世上没有人比君疏月更懂的拿捏许南风,他知道要想断绝许南风继续调查君家秘密的念头,只能给他下一味狠药。所以他不惜用自己做威胁,如果许南风敢再进一步,他就会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而这件事足够震慑许南风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是今日沈秋的话又再度唤起了许南风深藏的恐惧。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偌大的乾州甚至连浮方城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可是在面对君疏月的时候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你到底隐瞒了怎样的一个秘密,君家人的宿命,难道正如我所看到的一样,注定要走向不可挽回的悲剧?
许南风在屋子里一直坐到天黑掌灯,满室的清冷让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彻骨寒凉。他抬头看向窗外天璇阁的方向,君疏月叮嘱过他,让他近日不要再随意走动,免得引起池寒初的警觉,其实区区一个池寒初他怎会放在眼里,许南风总觉得他执意要与段闻雪交换身份搬去天璇阁去是为了躲避什么。
而沈秋的话又加深了许南风的疑虑。或许君疏月真的是在躲避自己。
“先生。”
许南风正为君疏月的事伤神不已,冷不防听到红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由惊了一下,攥在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粉碎。
这就好像是个一个不祥的预兆,让许南风原本就压抑不已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先生,白梅台那里传来的信。”红袖说着便将刚收到的密信递给许南风。许南风拆开了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却让他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北辰襄可真是不客气,这么快就把白梅台当他的囊中之物了。”
许南风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脸上却不经意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红袖好奇地朝着那信上偷偷瞥了一眼,可惜也只看见一个烧字。但就这一个字也足够让她心惊。
外人只知白梅台主来历非凡,上至官府朝廷,下至三教九流皆与之有关,所以整个乾州没有人敢轻易招惹白梅台,但其实白梅台只不过是许南风收集各路情报的据点之一,如今因为要与北辰襄联手,所以才借他暂住,没想到他上来就要火烧白梅台,当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晓得心疼。
“也罢,由着他吧,我也想看看这个东玥少帝能不能把白舒歌钓出来。”
比起这白梅台,许南风现在心里更在意的是君疏月。沈秋的话就像是选在他心头上的一把刀,如果有一天这把刀真的落下了,君疏月真的成了第二个段闻雪,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红袖凑近了一步,在许南风耳边轻声道:“项天陵已经穿过了虎牙关,再有一日就要入城了。”
“那好。”许南风点了点头:“可以让识欢准备出发了。”
“项天陵武功了得,那孩子只身前去,怕是未必……”
许南风瞥了一眼红袖,红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许南风平日里虽然看上去懒懒散散十分随和,但剥除那一层表象之后,真正的许南风却绝不是个亲善和蔼之人。他成为地坊坊主之后,在江湖中掀起过多少血雨腥风。这世上有一种面冷心热,而许南风恰恰与之相反,他说过自己只是一个商人,一切可以拿来牟利的东西他都会毫不吝惜,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他自己。今日别说是推识欢去送死,就算他日为达目的要他牺牲跟随自己多年的红拂与红袖,他亦会毫不犹豫。
这个世上,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君疏月,只有他是许南风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去保护的人。哪怕这个代价是永远被他憎恨。
所以当夜许南风再次由密道进入了毕罗花海。白轻衣曾告诉过他真正的浮方城就葬在海底深处,然而自从白老庄主过世之后,那张世间仅有的地形图也消失于世,唯一真正知晓城中之城方位的人恐怕只有看过那张地形图的白舒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