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男妻(43)
纪侯爷也不想耽误长子的差事,可庶子一门心思给他侍疾撵又撵不走管也管不了,只好心塞塞地忍了。
纪真翻完两卷医书,转头对上纪暄羞怯愧疚渴望仰慕的小眼神,默默地叹口气,放下已经拿在手中的第三卷医书,给人当家教,心想,回去就给阿灿加一门厚黑学!
纪真讲学本就发散,再加上书读的多,这阵子混在编史的队伍里又看了很多史书,各种历史典故信手拈来,一认真讲解就把纪暄给听住了,连笔记都顾不得做了。
纪侯爷和纪晖父子两个也听住了。
直到外面一声通传。
安远侯夫人带着纪敏和纪芝前来探病。
纪真讲课声戛然而止。
那边父子三个意犹未尽,脸上同时带出几分被打扰了好事的遗憾和不满足。
没多久,清场完毕,郑氏也带着两个女儿走了进来。
见完礼,纪真揉揉鼻子退到了后面。郑氏不只带了两个女儿,再加上嬷嬷丫头,留在外间和院子里的不算,光屋子里就有十来个。女人多,脂粉味儿就浓。纪真是学医的,鼻子灵,水砚堂丫头少,也都不是近身伺候的,冷不丁这样一熏,就有些受不了了。
三个女人对着当家人嘘寒问暖,纪真一退再退,就退到了角落处。
纪暄还沉浸在刚刚的课堂氛围里不能自拔,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郑氏现在对丈夫不过是面子情,简单问候几句目光就落到了小儿子的身上,看到小儿子紧扒着那个下贱的庶子不放,想起被迫推了差事回家侍疾的长子,心里恨极,却不得发作,只恨恨地盯着纪真,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纪暄手上拿着一卷书,低头看着刚做的笔记,看似在思考问题,脚底下却挪了几步,把纪真挡在了身后。
纪真:“……”卧槽,兄弟你这么正直真不怕你老妈爆血管吗!做人不能太纯良啊少年!帮亲不帮理啊少年!
给阿灿开新课,马上!必须!
纪暄思忖片刻,抬起头,顶着亲娘的冷脸,说:“父亲,我回家之前先生布置了一篇文章,得了三哥提点,现在已经有了腹稿,我想马上去写出来。”
纪侯爷果断点头:“去吧,也让你三哥指点着些。”既能把庶子和看庶子不顺眼的媳妇分开,又能让念书好的儿子去教导念书不好的儿子,真一举两得!
纪暄拉住纪真往外走。
纪真默默扭头看了一眼他爹——其实他还不想走啊!
内宅女子到底不好在外院多呆,没多久郑氏就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纪真默默地看着干坐在桌前咬笔杆的纪暄——不是说已经有腹稿了吗兄弟!
纪暄一时觉得文章可以以后慢慢写应该趁三哥在多请教几个问题,一时又觉得文章应该现在写好让三哥看一看改一改,纠结许久,纸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纪真看一眼题目,思考片刻,提笔,两种不同的破题思路很快就放到了纪暄案头。
纪暄眼巴巴看着纪真在旁边收拾药材准备煎药,咬了咬牙,决定做文章,两篇。
晚饭后,纪真决定给他爹守夜,顺便给小舅子编写新课本——怎样把正直单纯薛小灿教成阴险狡诈薛小渣……
纪晖本想第一个守夜,听说媳妇身体不适请了大夫,犹豫着被纪侯爷打发回去了。
纪暄也让人在外间摆了书案,准备熬夜写文章。
纪真列出新课本大纲的时候,内院传了消息过来,纪晖媳妇怀孕了。
纪侯爷大喜,吩咐人开了私库,赏了一大堆东西过去。
纪真停了笔,沉默片刻,吩咐木樨:“让秋红拟一份礼单,明天跑一趟晋阳侯府。”
木樨答应着跑了出去。
纪真低了头,继续琢磨新课本的大纲。
正在欣喜于自己即将当叔叔的纪暄顿时想起当初摆在他面前的脉案,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整个人都呆了。
不利子嗣。
母亲做的。
绝了三哥的子嗣,毁了三哥的前程,都是母亲做的。
现在大嫂有了身孕,父亲如此欢喜,又让三哥如何自处!
纪暄一张脸红红白白,拿笔的手都抖了起来。
看到两个儿子的表情,纪侯爷也想起了那一茬,心下愧疚,收起满脸笑容,却又实在压抑不住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忍不住嘴角往上勾。
纪真说:“添人进口事大喜事,想笑就笑吧,别憋着啊老头儿!”要笑不笑的,脸都扭曲了好吧,很吓人的!
纪侯爷脸上挂不住,背过身去,又吩咐人开了库房,照着刚刚给孙子的例给纪真来了一份。
纪真默默点头——侯爷爹儿子好几个,以后有来钱的路子了!
第68章
纪真收拾好刚列好的新课本大纲,交给木樨收起来,端一碗药,拿上银针包,准备伺候他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到精神大振病都好了几分的侯爷爹睡觉。
“父亲喝药。”纪真吹凉药汁,把勺子拿出来放到一边,一手端着药碗凑到他爹嘴边。
纪宁:“……”勺子呢!
纪真手腕一翻,一碗药三两口就给他爹灌了进去。
纪宁:“……”好苦!木着脸看一眼儿子,自己够了一块冰糖含着。
纪真扶着他爹躺下,摸出银针,一扎。
纪侯爷含着一块冰糖就睡着了。
纪暄:“……父亲睡了。”
纪真:“睡了,估计明天就能大好了。”要抱孙子了,精神爽嘛!
纪暄沉默片刻,收拾收拾再也写不出一个字的文章,没敢提自己守夜让三哥先去休息的话,回了自己院子。
转天一早,纪侯爷醒来,觉得身上轻松许多,就自己起了床,走到外间,听到一阵低低的诵经声,循声走过去,就见纪真正坐在树下的蒲团上敲着木鱼念经,手上还捻着一串佛珠。
纪侯爷老怀大慰,微笑点头。
纪真念完百遍经,木鱼一扔,双手合十用力一拍,说:“佛祖保佑我媳妇长命百岁!”
纪侯爷:“……”居然不是给他念经祈福!
纪真念完经,起身打拳。
木樨收拾了木鱼佛珠蒲团,走了。
纪侯爷木着脸看着他儿子打拳。
纪真打完一套拳,转头看着纪侯爷一笑:“人逢喜事,我就说父亲今日能大好。今日一看,父亲果真大好了。”
纪侯爷总觉得他这个儿子脸上写满了讽刺,脸色就不太好看。沉下心来仔细一想,确实挺讽刺的。因着六元儿子被妻子嫁出去毁了振兴门楣的希望一直呕血呕得要死要活的,得了要抱孙子的信儿马上就大好了,可不是讽刺。
被儿子一刺,纪宁有几分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只好转身回了屋子。回了屋子,想着自己在儿子面前连老子的谱都摆不起来,就更恼了。
纪暄过来的时候他哥正陪着他爹吃早餐。
他爹面前清粥小菜,他哥面前大鱼大肉。
纪暄拿着新添的碗筷毫不犹豫坐他哥那边了。
纪真说:“看吧,父亲果真大好了,刚还想吃肉了。”想也不给吃!
纪暄小心地给纪真夹了一个小笼包。
纪真一口就塞嘴里了,礼尚往来,把自己手边一碟子花糕挪了过去。
纪宁看到,暗暗点了点头,嘴角又弯了起来。眼看要抱孙子血脉有了传承,六元儿子孝顺知礼又知照拂兄弟,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考虑内宅的话,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早饭后,纪真给纪侯爷把了一次脉,说:“比昨天这个时候起码好了五分,可以换一下方子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抱孙子精神爽是一个,不过,是不是好太多了,抱孙子不在心病根儿上啊!还是说,侯爷爹脑补了什么美好的东西?话说,刚他侯爷爹确实在他和纪暄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次……
好药吃着,好医生(!)看着,好儿子(!)陪着,好孙子抱着(即将),纪侯爷心病去了大半,精神大振,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把纪真带来的几盆花挨个看了一遍。
没多久,纪晖过来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气。
纪侯爷表示自己大好了,再次要求三个儿子该当差的回去当差,该念书的回去念书。
纪晖和纪暄瞄着纪真。
纪真说:“托小侄子的福,父亲今日好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再将养几日便可以大安了。”
纪晖笑说:“父亲还是多将养几日的好,祖母和母亲也都惦记着呢!”
纪暄看看他爹,看看上头两个哥哥,没吭声。反正他没有差事,三哥怎么做他都陪着就是了。
纪宁点点头,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经大好了。明日起,你们不必过来伺候了。晖哥儿和真哥儿回去当差,暄哥儿也回去国子监。”
纪真说:“行,以后下了衙我再过来探望父亲,总要看着父亲彻底好起来才是。”总得把“孝顺”按钮彻底点亮才是,不能半途而废。
纪侯爷说:“跑来跑去太过劳累,云霁院还给你留着呢。”
纪真笑了笑,说:“家中孩子们越来越多,云霁院就不必特意为我留着了。我是闲职,当差累不着,来回骑马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阿灿的功课还得我负责,我也不能长时间外宿。”
纪宁脸上不太好看。
纪真笑着说:“阿灿现在跟我一起住水砚堂,才刚启蒙,原本功课都是我教的,只是现在要到翰林院点卯忙不过来才请了夫子担了一半儿功课。”
纪暄低了头。他想跟着三哥念书,想让三哥帮忙改文章,可是他没脸开口,即使他才是三哥的血脉兄弟。
纪宁气闷不已。
纪真严肃起来:“阿灿还小,小孩子,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从小养在身边才好亲近。毕竟,我没有子嗣,以后还得等他养老。”
纪宁一口闷气生生憋了回去,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团邪火,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父子三个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