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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33)

作者:海盐柠檬挞 时间:2024-09-09 09:4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救赎 成长 美强惨

  天气逐渐晴朗起来,泠泠冰泉声日益活跃,陆景渊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练字, 案上的细口瓷瓶里插着几支半干的竹梅。
  案前的窗户并未完全关上,陆景渊时常可以听见院中凌厉的剑风声, 偶有衣角从半阖的窗缝闪过。
  算来时间也该差不多了,等谢怀清连练完剑,不知道又会想出有什么新点子。
  陆景渊叹息一声, 将新默好的字放在一旁, 推开了窗户, 没再动笔。
  院子里的青石砖上仍凝着夜露,略有湿滑,谢樽却丝毫不介意,练剑的速度反而比平时快上许多, 舞剑时姿态轻盈,有白雪惊飞。
  在陆景渊桌上从岳阳带来的银针茶漾出茶香时, 谢樽收起了剑, 直直看看向了陆景渊。
  “如何?”谢樽笑嘻嘻地走到了陆景渊窗前,一手杵在窗框上, 一手探入,直接端起了陆景渊刚冲好的热茶, 满眼笑意。
  “翩若惊鸿。”
  谢樽每天早上都要问这么一句, 陆景渊每天都要寻一句新词来应。
  “嘿嘿……”
  到了午时,小院一角飘起了白雾,膳房内, 谢樽从竹篓里抱出了昨天刚找出来的冬瓜放在案板上,刷刷几下, 大刀阔斧地把瓜切成了滚刀块。
  陆景渊将锅锅架好后,看着谢樽切的冬瓜,皱眉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冬瓜这样切来炖汤最佳。”陆景渊接过谢樽手里的刀,与谢樽换了位置。
  “啊?这也有讲究?”太麻烦了吧,难道不是能吃就行?
  谢樽微微挑眉,抱手站在一边看着陆景渊,等着陆景渊展示些他未曾见识过的技艺。
  “嗯。”
  陆景渊切菜时不同于谢樽动作的潇洒流畅,他切得极慢,神色认真,一举一动都从容优雅地恰到好处,仿佛面前放着的不是冬瓜,而是一套精致漂亮的茶具。
  虽然此时的陆景渊看上去确实算得上赏心悦目,但谢樽看着这样一副场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陆景渊看过来之前,谢樽轻咳两声,问道:“你从前还切过这个?”
  “未曾。”陆景渊将新切好的,约有两指宽的冬瓜条整齐地盛在了盘中。
  “今日是第一次,会知道只是因为从前在宫中见过,如今正好想起,便拿来用了。”
  “第一次?”谢樽闻言站直了些许,脑中骤然闪过在岳阳书院时,陆景渊熬粥的画面。
  又被他抓到了,陆景渊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些?戏也不做全套。
  “第一次切菜?”谢樽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情颇好地问道。
  “嗯。”陆景渊没发现什么异样,随意应道。
  他正感受着手上残余的冬瓜味,陆景渊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厌恶,现在却也并没有排斥之感。
  “那岳阳书院里,那早的青菜粥从何而来?”
  这一句,瞬间把陆景渊系在冬瓜上的神思给揪了回来,也顾不上琢磨手上的味道了。
  大意了。
  沉吟许久,陆景渊才缓缓开口:“在你醒之前,桃叶在那里。”
  这个回答在谢樽意料之中,毕竟就目前来说,他所知道的陆景渊周围的人中,似乎也只有桃叶在这厨艺方面有点天赋了。
  “我那时可还在为能吃到太子殿下亲手煮的粥开心呢,未曾想……”谢樽低下头,没骨头似的耷拉了下去。
  “……”
  陆景渊看着谢樽,心头如被雏鸟羽毛轻轻抚过一般,生了些似有似无的痒意。
  “明日。”
  “明日一早,我赔你一碗。”
  冬瓜汤炖好后,汤被盛在瓷碗里放在了谢樽面前。
  白瓷碗里盛着的冬瓜每一条都规规整整,如玉一般,透着清透的碧色
  谢樽拿起勺,舀了一块冬瓜喂入口中,陆景渊坐在对面,神色认真。
  冬瓜外部口感绵软可口,又吸收了肉汤的浓香,而内部则是恰到好处的清爽脆甜。
  谢樽眼中绽开惊艳,抬头看着陆景渊欣喜道:“好吃!”
  看着谢樽动作飞快地喝完一碗,又窜去再添了一碗,陆景渊觉得自己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收拢人心,维持一段脆弱易碎的关系。
  现在却只是看到谢樽开心,他便心生欢喜了。
  那些无用的知识,也变得有了些许意义。
  ……
  两人在小院未呆上几日,谢樽便为小院落上了大大的铜锁,买了两匹马,带着陆景渊踩着未化尽的冰雪也踏上了旅途。
  春至冰雪融化,江水上涨,逐渐漫上了河滩,沿江的土路两旁开上了些黄色的小花,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远方。
  两人一路往西南边走,路过衡阳,不日便能到达郴州。
  郴州好山好水,山河环绕,虽说偏僻了些,却也是个宜人的好地方,谢樽从衡阳南行的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郴州的奇闻轶事,进了郴州城,两人找了间热闹的客栈把行李放下后,往刚才路过的一家酒楼去了。
  酒楼临江,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江水缓缓流动,江上偶有小舟飘过,在江上带起长长的波纹,映着阳光,如同碎落的珠玉。
  繁华之地外的茶楼酒肆装饰并不精巧,通常显得古旧简单,一派饱经风霜的江湖之态,也并无多少好酒好菜可供选择。
  谢樽叫了简单的饭菜,一碟卤花生放在正中,香气四溢。
  陆景渊夹起一颗细细咀嚼,花生皮微涩的特殊香味充盈口中。
  刚从长安离开时,陆景渊并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过去十几年,端入东宫承德殿的食脍皆是极尽精细,从不会有一顿见不到荤腥。
  后来他才知道,偌大虞朝,有许多人一年到头尝不到半点荤腥。
  “我也是第一次来郴州,之前听闻这里的温泉不错,还有人会将食物放到温泉里烹制,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瞧瞧。”谢樽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江上缓缓飘着的几叶小舟。
  “好。”陆景渊也有印象,东宫中放有不少地方志,他闲暇时读过不少。
  这边谢樽和陆景渊偶有交谈,安静平淡,相比之下,酒楼另一边便嘈杂了不少。
  那边有人大口饮酒说着前些天城西发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也逐渐吸引了谢樽的注意力。
  “城西那几个孩子还没找到?”有人问道。
  “是呀,都三天了,指不定被水冲到哪去了,我估摸着怕是尸体都难找。”
  “听说刘家两个小子都不见了,他家也是命苦哟!这样岂不是断了香火?”
  “就是,哎!”
  “邪乎,我可得看好我家那几个兔崽子,让他们少出去瞎溜达……”
  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谢樽听了半天才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说是城西几家认识的孩子约着去山间玩,出了意外,那几个孩子都不见了,报官后组织了不少人去寻,却只在一片凌乱的溪岸找到了两样孩子身上的小玩意儿。
  最终官府定案,这事是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林间湿滑,溪水湍急,溪岸垮塌,孩子们不慎滑进了溪。
  众人唏嘘几句这事也就过了,又聊起了些别的事情。
  这件事谢樽并未如何上心,听过了便也过了,类似的意外传闻在市井间数不胜数,行走在外,类似的事情能听到一箩筐。
  倒是陆景渊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深思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要知道在长安,几乎没有意外发生,万事皆是人为。
  太阳很快西斜,落日熔金,郴州城被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谢樽和陆景渊出了酒楼,买了渔具在江边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下,虽然这个时节鱼虾还不算肥美,鱼也不太好钓,但谢樽很喜欢坐在江边吹着风钓鱼的感觉。
  陆景渊是第一次钓鱼,并不熟练。
  江上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浪花声,一个多时辰过去,星河渐渐铺满天幕,远处的山影变成漆黑一团,谢樽的鱼篓里依旧空无一物,反倒是陆景渊那里有了两尾小鱼。
  鱼钩轻轻摇晃,把江面上的星星搅碎,变成一圈圈晃眼的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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