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43)
江怀允下意识想要去阻拦,可他刚刚苏醒,意识和动作都比往常要慢一拍。他才刚刚抬了抬手臂,就觉得肩膀处沾到了空气中的寒风,下意识瑟缩了下。
身边的人心有余悸地声音明明白白地传过来:“还好,伤口没有撕裂。”
说完这句话,被扯下的衣领又被他原原本本地套回去。
江怀允慢慢侧过头,看清那人的相貌,抿了下唇,叫了声:“谢祁?”
谢祁“嗯”了声,行云流水地将枕头立起来,扶着江怀允慢慢靠上去:“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怀允摇了下头:“没有。”
听到这句回复,谢祁浅浅松了口气。他留了句“稍等”,起身走出去。
江怀允依稀听到断续地交谈声,好像是谢祁再请人做什么事。没多会儿,谈话的声音停下,谢祁推门而入。
等待的这一段时间,江怀允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也恢复到了曾经的淡漠疏离,好像方才的须臾的迷蒙都是旁人的错觉一般。
江怀允看着谢祁步步靠近,启声问:“这是哪儿?”
方才意识昏沉间喊出那个名字还不觉,如今开口,江怀允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厉害。约莫是太久没说话,喉间有些干涩,轻轻一动都觉得分外艰难。
江怀允极轻地蹙了下眉,视线扫了眼屋内,有些朴素窘迫的陈设尽数落入他眼中。
谢祁原本朝他走来,听到声音,脚步一顿,换了方向。
那个方位只有一张小巧的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普通的茶壶。谢祁走过去,手背贴上去探了探温热,才拎起茶壶倒了杯水。
他边倒水,边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们在桃花谷遇见大雨,正巧撞见位老伯。老伯心善,收留了我们。如今正是在老伯家中。”
看这间房中简陋的陈设,江怀允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他脸上没多少波动,淡而又淡地敛回视线。
思虑片刻,他问:“范承光呢?”
几乎是开口的同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手中捏着个杯子,杯中的水还微微散着热气,在狭小的杯中小幅度地起伏着。
江怀允愣了片刻,抬眼看了看。
谢祁嘴角噙着笑,一如既往地温和。他道:“摄政王喝些水,润润嗓子罢。”
喉间确实干得不像话,每说一个字都觉得仿佛是火灼。江怀允并未逞强,低低道了声谢,端着水杯慢慢啜饮起来。
待得喉间的不适之感有所缓解,江怀允又问:“范承光呢?”
“死了。”谢祁轻飘飘道。
“死了?”江怀允皱着眉,望向谢祁,追问道,“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谢祁并未瞒着他。
话音落地,江怀允便没再开口。他手指慢慢摩挲着杯口,沉默不语,好似在思索。
这幅表情,让谢祁不由得想起了骆修文的话。他笑着道:“范承光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妥当。摄政王伤势未愈,又是将将醒转,还是安心静养、不要多虑为好。”
江怀允手中的杯子已经空了,谢祁朝他伸出手。
江怀允却没将杯子给他,而是抬眼望过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寒凉。江怀允声音淡淡:“你说处理妥当,是打算和那日一样,弄得山崩地裂,两败俱伤吗?”
谢祁笑容滞了滞。
从江怀允出现在山腰处时,谢祁就知道他做的这件事瞒不住他。以江怀允的性格,势要兴师问罪的,谢祁早有心理准备。是以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坦率道:“范承光诡计多端,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逃出生天,卷土重天。本王既然在端州逮住了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把他留在端州。”
说到这里,谢祁顿了顿,对上江怀允的目光,并无分毫躲闪。
江怀允蹙着眉,冷声道:“狭道是通往周边小城的唯一一条路,你在山上动手脚,若是伤到往来的无辜百姓——”
“本王自然考虑到了。”谢祁截断他的话,“狭道虽是唯一出路,可正值雨季,山体多有滑坡,百姓大多不会选在此时出行。况且,我的人早早就驻守在进出狭道的通道口处,看到百姓前来,自会劝离。”
江怀允紧紧盯住谢祁。
他出现在半山腰,是绕了别的路,正好避开了谢祁留在狭道口驻守的人。可即便如此,谢祁此举,还是大胆。此次是幸运,山腰上只有一个他,恰恰好躲过了此劫。可若是山腰上还有别的百姓,届时又要如何?
江怀允实难苟同,他别开视线,冷冷蹦出两个字:“疯子。”
谢祁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忽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谢祁觑他一眼,没再开口,抬步去开门。
老伯端着托盘进来,笑呵呵道:“谢小公子醒啦?你兄长说你许久未进食,老婆子做了清粥,你先用些填填肚子——”
老人家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江怀允却敏锐地揪出其中两个闻所未闻的词语。
谢小公子。
兄长。
老伯是在和他说话?
江怀允罕见地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似是直觉一般,越过端着托盘走近的老伯,精准无误地将视线锁在门边站定的谢祁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惊闻改姓,谢祁危!
*
没有想到叭,我今天还有更新。
第39章 兄弟
谢祁似有所察,却没多少心虚,反而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轻轻勾了下唇角。
这反应便是认了此事与他有关。
江怀允定睛看了谢祁片刻,淡淡移开视线,没多做声。他抬手接过老伯递来的白粥,轻声道:“多谢老伯。”
老伯摆了摆手:“嗐,举手之劳,客气什么。小公子还是好好养病,省得你兄长担心。”
说到这里,老伯感叹一声,唏嘘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倒也是真好,你兄长昨天背着你走了老远的路,本该好生歇歇的,却生怕你夜里有不适,一宿没睡,一定要亲自守着才安心。你们读书人有个词是怎么说来着,手、脚——”
老人家一时想不出来,为难地皱起眉头。
谢祁在一旁提醒:“手足情深。”
“对,就是手足情深!”老伯双掌一合,恍然大笑。
听闻此言,江怀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稍纵即逝。他喝粥的动作停了停,抬眸觑了眼从容走来的谢祁。
老伯没多逗留,送完白粥就离开了。
白粥熬得软烂,虽然口味寡淡,入腹却十分温和,并不刺激。江怀允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喝着,并不着急。
谢祁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醒来的江怀允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周身的冷漠气质并未因为伤病生出的憔悴而有所减损,看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
但没有来由的,谢祁再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原先从中觉出的不近人情之感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反而觉得,这种模样的江怀允才是江怀允。
面上疏离淡漠,看着好像高不可攀、和任何人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感,可只有谢祁自己知道,这样一抔冰雪下,有着一颗谁也没有的赤子之心。
他曾经恶意地想象过,如果撕开江怀允冷漠的伪装,会看到什么让人快意的模样。
可如今他知道,江怀允就是江怀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险境梏于身而坦荡从容,从来都有底线,有温度。
可惜的是,世人都只能看到他的冷漠,却鲜少能窥到他藏于高山冷雪中的赤诚。
所幸,他非世人。
许是谢祁的目光太不加掩饰,江怀允不适地蹙了下眉,抬眼望过去。
谢祁不避不让,明知故问道:“可是白粥不合胃口?”
“不是。”江怀允言简意赅,复又垂眼,慢慢将余下的白粥用了个干净。
居然没有兴师问罪?
谢祁扬了扬眉,伸手接过空碗,声音含笑,主动问:“我自作主张以兄弟相称,摄政王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