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34)
他猝然回神,转头望去。
摇晃的烛光下,他一身红衣, 安静坐在大红喜被旁,眉目被映衬得昳丽, 似山间清雪的眼眸就这么突兀地望过来, 清湛而安静。
裴二修长身影站在门旁,抬起门帘的手突然顿住,目光微怔。
其实李禅秀的轮廓并非像大多数女子那般柔和, 只是未及弱冠, 骨相还未完全长开, 加上五官天生昳丽,面上又总带着浅笑, 刻意使神情柔和,看起来才像女子, 不至于使人怀疑。
但若换个角度,便能看出颌骨线条有几分锐意。若完全长开,应会敛去柔和,完全展现出凌厉的美。
但此刻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裴二只觉面前的沈姑娘比白天时,身上更多了一层朦胧。
面前一切仿佛缥缈的梦境,眼前人是梦中出尘的仙人,似水月镜花般。他不能动,亦不敢触碰,似乎只要指尖轻轻一触,面前这一幕梦境就会碎去。
许是他站太久了,李禅秀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惯有的浅笑温和:“怎么不进来?”
倏地,像一汪池水被风吹皱,梦也被惊醒。
裴二骤然回神,眨了眨眼,这才如大梦方觉。
是了,不是梦,他真的和沈姑娘成亲了。
他放下门帘,视线一瞬不移,端正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许是他身量太高,李禅秀被他身影笼罩时,无端感到一种无形压迫,又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浅淡酒味,不觉微抬下巴,以一种自下而上的目光凝视,询问:“你刚才喝了很多?”
似乎这样,能使他在气势上不被压倒。自然,直接站起来也可以,但……裴二确实有些高。
裴二几乎下意识摇头,但紧接着想到什么,又迟疑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我换过衣服了。”
所以酒味才没那么重。
李禅秀见他往日俊冷的面容此刻沾染薄醉,眼睛好像也只知看着自己似的,不甚清明的样子,暗忖:看来是喝多了。
想也是,军营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海量,裴二即便想少喝,估计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就是不知对方现在还有几分清醒,等会儿跟他说话,能不能听懂。
他先往旁边坐一些,让裴二也在床边坐下,接着侧身,从身后的被子底下拿出昨天对方送的暖玉手镯,递了过去。
“昨天忘记说了,这个玉镯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去退给掌柜,把钱要回来吧。”
裴二目光一直轻轻落在他身上,像不敢惊动,直到见他将镯子递过来,才终于皱了皱眉。
“退不掉了。”他摇头撒谎,目光看向李禅秀乌发上的银钗,又在心中想——
等日后赚了钱,也要为沈姑娘买一支这样的银钗。
李禅秀闻言蹙眉,道:“即便这样,我也不能收,还是还给你,等你日后有想送的人……”
再送好像也不太合适。他顿了顿,又改口:“等你哪日有空到县城,可找一家当铺当了。”
这样起码能换些钱回来。
说着,再次将镯子递给对方。
裴二低头看一眼,终于将镯子接过去。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
但下一刻,裴二忽然捉住他的手,将玉镯戴在他手腕。
他一时错愕,竟忘了反应。裴二略带薄茧的指腹按在他手腕,粗糙的触感带来微刺的麻痒。
但对方很快收回手,仿佛方才的碰触只是一瞬错觉。
“那你先帮我收着吧。”裴二看着他说。
“反正都是放在这个房间,你收或者我收都一样。不过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以后可能会忘记把它放哪了,所以还是你帮我收着,以后我想不起来,你就告诉我。”
他认真看着李禅秀,说到自己记忆不好时,好似还十分苦恼,眼睛又带着几分醉意的朦胧。
李禅秀觉得有些好笑,对方只是受伤失忆一次,哪可能以后隔段时间,就再失忆一次?
不过裴二说的也对,镯子总归是要放在这个房间,他放起来也行。
主要是裴二好像真的醉了,不必在这件事上跟他纠结。
他很快摘下镯子,放进床头的柜中,转回身又告诉裴二一声。
裴二目光不甚清明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眨。
李禅秀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开口:“对了,今晚我们怎么休息?”
裴二闻言,视线终于动了,慢慢转向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李禅秀见状,忽然紧张起来,嗓子有些干地提醒:“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了,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的为难,才……”
“嗯,我都记得。”裴二点了下头说。
李禅秀顿时松一口气,还好,刚才他差点以为对方要洞房。
谁知刚放下心,就听裴二继续道:“我知道沈姑娘是迫于无奈,才需要成亲,也知你并非是因喜欢我,才选择我,但我很庆幸能被选中。我也听说,世间夫妻并非都是彼此互通心意,才能成亲,甚至也有带着目的和对方成亲的,所以沈姑娘不必多虑,能和你成亲对我来说已是幸事,我并不在乎这些。若……若你一时还不适应,我们也可慢慢来,等相处久了,彼此熟悉再说。”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李禅秀听完却完全怔住,一时呆呆看他。
不,这跟他之前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当时的意思是,他是因别的原因,不得已才需要成亲,所以这个成亲是假成亲。
可裴二的意思却是,虽然他是别有目的,才选择和对方成亲,并非是因为喜欢,但裴二清楚这些,并不在意……
完全理解错了!
李禅秀脑子少有地混乱了一回,忽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也怪他,当时他说“你应该能猜到,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才……”,裴二很快就说“他明白,他知道,他愿意”,且之后又说了两次“他知道,他都愿意”,然后……
然后李禅秀就以为他真的明白自己意思了,知道他们是要假成亲。
但眼下看来,并没有,裴二没明白他的意思。
也是,对方失忆了,偶尔还有点……不太聪明。他最初不也是看中这点?
李禅秀愈想,愈觉得头疼。都到洞房花烛夜这一步了,让他还怎么跟对方解释,他的意思是假成亲?
裴二说完,见他半晌没出声,又迟疑开口:“那……我们就安置了?”
用词还挺文雅。
李禅秀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决定还是要跟他说清楚。
“你、你之前没理解我话的意思,”他迟疑着,斟酌开口,“我当时的意思是,我们是假成亲。”
深吸一口气,他才说出最后一句。
裴二神情怔然,继而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眼睑也垂了垂,低声道:“这样啊。”
李禅秀抿了抿唇:“……抱歉,我当时应该说得更清楚些。”
裴二摇头,道:“是我不好,我当时理解错了,还打断了你的话。”
“……”
李禅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忽然,一道轻微的“啪”声打破沉寂,桌上的红烛爆出一簇火花,转瞬即逝,却打破了僵局。
裴二轻咳一声,开口:“那我……今晚到偏屋去睡吧。”
说着从床边站起身,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圈,似乎想看能不能找条被子抱走。
但房间里的旧衾被都被他昨日拿去军营了,只床上有两条新做的大红喜被。
李禅秀也觉不妥,偏屋里除了一些农具,就只有一只金雕,连张床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让裴二去偏屋,难道跟那只雕抱在一起取暖?
但这个时辰,要回营中也不可能。且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夜,新郎却回军营睡,众人怎么想?
李禅秀不欲多事,且……反正他是男的。
于是咬咬牙,道:“你还是留下睡吧,有两床被子,我们一人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