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78)
小道中央有一截枯枝,孤零零地躺在地面,或许是今早下人偷懒,没有及时清扫。
颜喻上前一步,没什么表情地将其踩断。
“咔吧”一声脆响,在连呼吸都很轻的当下,实在是突兀至极。
颜喻脚挪回去,他低头,看断成两截的枯枝,无情道:“断了就是断了,和这枯枝一样,没有经络相接,也不是藕断丝连,无论谁强求,如何强求,它都变不回从前的模样。”
容迟沉默下来,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希望他也能明白吧。”
颜喻抬头望高耸的树木,黑压压的枝桠盘根错节,这一枝连着那一根,那一根又碰着另一头。
理不清的,还是从根上砍断为好。
颜喻说:“但愿吧。”
这一次,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道:“我累了,回去吧。”
容迟看他身形有些不稳,走上去扶他,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两人拖着步伐往里走,一步一步,沉重如灌了铅,等彻底远离那条小径,容迟才苦笑一声:“你都猜到了?”
颜喻觉得有些冷,他把手缩进衣袖里,苦涩道:“我都不知道,他选在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让我猜到他在。”
“大概是想的吧,有些话当面说太残忍了。”容迟回。
“或许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容迟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哈,我发现我们俩人的感情之路都特别坎坷,我与那人早早闹掰,分离十年不知对方生死;你呢,这重逢来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此生彻底不复相见呢。”
颜喻转过身看他,面露疑惑:“感情之路?”
四字咬在舌尖,好陌生。
容迟点头:“颜喻,你喜欢他。”
容迟语气太肯定了,一时间竟让颜喻陷入迷茫,不确定地反问:“我喜欢他?”
“不是吗?”
颜喻摇头,说:“不知道。”
容迟愣了一瞬,无奈道:“你若不喜欢他,干嘛拿那么重的话逼他离开?总不能是长辈关心后辈吧?”
颜喻抿着发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容迟见状叹了口气,道:“颜喻,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若江因没有失踪,你知道自己误会林痕后,会怎么做?”
“既成之事不可改,这个假设不成立,没有思考的必要。”
“好,那换一个,”容迟说,“若江因找回来了呢?”
会怎么做呢?颜喻也问自己。
他与林痕,无论爱恨都过于浓烈,二人关系注定归于极端,没了仇视的理由,那只能走向另一个尽头。
冰释前嫌还是重归旧好?
除此之外,似乎再没别的可能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颜喻后退一步,他茫然,慢慢摇头,无助又祈求:“容迟,你知道的,我没几日可活了。”
所以,别问了。
没意义。
容迟吸了口气,并不容他逃避,又问:“若是你身上的毒也解了呢?”
颜喻表情空白一瞬,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
容迟只用一句话,就把他绕进了虚妄里。
他竟然真的开始思考那些从不敢想的事。
若这些阻碍都没有了,他会和林痕和好吗?
或许吧,因为自他中毒以来,只有和林痕的那段相处才是轻松的。
他的确更喜欢和林痕呆在一起,不需阴谋,没有算计,累了可以歇一歇,困了可以靠一靠。
就连在黑夜里,他都可以卸下防备,酣然入睡。
与林痕相处的点滴,是他对平凡生活的向往,也是具象。
颜喻正想着,金乌突然窜到脚边,它走得有些有些艰难,原是嘴里叼了只锦鲤。
容迟惊得倒退一步,朝昂首挺胸的金乌投以敬佩的目光。
颜喻也在看金乌,他的注意力落在金乌灰扑扑的脚丫上,很干净,只有前爪边缘沾湿了一些。
他被迫从幻想中抽离,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指尖止不住地发颤,呼吸急促起来,容迟感知到,焦急着问他有没有事。
颜喻摇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摇头。
或许是回答容迟,又或许是否定假设。
心脏被沉重填塞得密不透风,太重了,拉着他不断往下坠去。
他张口,回答容迟已经放弃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说:“我不会那么幸运的。”
我不会那么幸运的……
所以别假设,别幻想,也别给注定破碎的希望……
--------------------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暂时就虐到这了,后面江因回来,小情侣会回甜一些的~
坏消息是这周任务完成了,下章在周四……
(跪地顶锅盖,我也没想到会卡在这,但后面几期榜单都很重要,为了保证顺利走榜加不水文,只能每周控制着字数,呜呜呜呜)
orz
没关系,我脸皮厚,道完歉继续求海星~
虽然可能求不来o>_<o
第64章 “再抱一下吧”
在颜喻的设想中,那日他把话说得决绝,林痕肯定听懂了。
所以双方最好都退到合适的位置,最好各自为安,不要相见。
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和林痕见面了。
起因该从何处说起呢,应该还是要追溯到容迟来颜府的那一天。
那天颜喻说完那些感性的话,容迟也跟着失语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正当颜喻想故作轻松地把话题揭过去时,容迟的嘴突然一撇,像是快要哭出来。
颜喻愣住,其实他从容迟提起那个分别十年的男人时,他就料到要糟。
但他沉浸在自身的情绪中,没来得及宽慰,以至于容迟的悲伤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颜喻立马慌了,当年容迟把人藏得很深,所以他也不了解两人到底怎么分分合合的,以至于到现在,他想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
他愁得都把自己的痛苦给抛到脑后了。
毕竟容迟和江因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比如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就没完没了,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也不知道容迟有没有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反正后来他就莫名其妙咧开嘴角,道:“男人都那鬼德行,自以为是、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觉得自己行了,扔鸡窝里就觉得自己会下蛋了,高高在上的,以为谁离了他都不行,狗屁,谁稀罕啊,不要正好。”
容迟完全不在意他把俩人都骂了进去,只是拉着颜喻,说什么都要颜喻答应陪他去逛过几天的冬至庙会。
说庙会不太准确,其实应该算是一场开在冬至这天的集会,届时商贩集聚,还有游街,很是热闹。
今年的庙会在长乐河边举行。
颜喻和容迟出发的时辰不算晚,但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空气格外缓慢地流动,像是在不动声色地酝酿着什么。
他们到时,正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大都三五成群,谈笑着往前走,空气中飘着小食的香味,不断引诱着味蕾。
容迟可惜地拍了下肚子,道:“失策失策,今晚不该吃那么多东西的。”
颜喻挽起嘴角笑了笑,道:“先溜达会儿,消消食,一会儿就能吃下去了。”
容迟啧啧点头,赞同道:“有道理。”
说罢,他就拉着颜喻往拥挤的人群里钻,这样还不够,还偏偏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不过很快,他们就走不动道了。
哄闹声由远及近,接着浓稠的人群就开始流动,他们像是被扔进翻涌的浪潮里,四面八方涌来力道把他们往边上推。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挤出街道。
街上剩余的空间实在太少,两人连连后退,挪到了未央桥上。
石桥向上拱起,他们站在最高点,俯视乌泱泱的人群
锣鼓嘹亮的声响从远处奔袭而来,紧接着就是穿着花红衣裳,踩着高跷,蹦跳而过的鬼神队伍。
他们的脸上都涂着厚重的颜料,或凶煞或平和,或蹦或跳,熊熊燃烧的篝火翻涌跳跃,仿若真的是鬼神降下的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