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100)
登记的小鬼眼也不抬,翻看亲供。
“祖上三代是皇帝?”
“嗯。”
“弟弟也是皇帝?”
“嗯。”
“道侣……”小鬼眼顿时瞪大了,“还是楚江王?”
“嗯。”
小鬼再一看贺子裕交上来的具结,具结担保人也是楚江王。
这关系走的,小鬼喝了口茶佯装镇定下来,挥挥手赶紧让贺子裕下去了。
后来又是几轮考核,约摸七八日后出结果,公示的时候鬼王差人看了眼,结果也没什么悬念。
楚江王顺势下了旨,要大婚。
贺子裕这才知道,秦见祀这是给他铺路,既有了正式的神职,就摆脱从前野鬼的身份,那么结亲也就无可阻拦了。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符合你作风啊。”
“有吗?”秦见祀喝了口茶,看着公文,“婚服也送来了,你一会儿去试试。”
贺子裕傻眼了。“不是吧。”
消息送去了罗酆六天,是通知而不是请求。虽然从神位上来讲罗酆六天宫之主要高于阎罗十殿,但秦见祀的实力早已越过神位,也是这么多年来罗酆六天忌惮他的原因之一。
“他们虽在神龄上年长本王许多,但没有实力却不知修行,反而每日想着如何寻错处将本王镇压,也难怪罗酆如今一日不如一日。”
堆压的事务快没过桌案去,秦见祀随手拨开几本,将贺子裕抱上了桌。“本王既回来了,他们便也奈何不得,只怕他们拿身份针对你,与你结为道侣也算安心。”
“原来如此,我家二殿真厉害。”
“道侣,可准备好了连理枝?”
“在这呢。”贺子裕从袖中掏出连理枝,这是鬼神之间答应求婚的信物,秦见祀却不管信物去,只专心低低摩挲吻弄着他的下巴,泛着细密的痒,让贺子裕忍不住发笑推开他。
殿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咳。
贺子裕连忙转过头去,是刚从火医地狱出来的司命,看着面色还有几分苍白,精神却很好。
“小司主,楚江,宾客也差不多都到了,你们俩也暧昧够了吧。”
司命懒散倚着柱子,指指桌上堆积的事务,“如今你有了神职,也是小鬼神了,帮你殿下分担些。”
“我有分担啊,”贺子裕别过头来,手指点着桌案面,“可是我昨晚才帮他看了几本,他就‘心疼地’要拉我去床上,我也没办法啊。”
“……”司命有被狠狠伤到。
“结亲仪式快开始了,这事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俩还是快些去吧。”
二殿结亲,礼乐齐奏,诸神鬼同来见证。
秦见祀像是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瞒着他一个人。
神荼郁垒送上一截午时树根作为新婚贺礼,他们的意思是,这树是个好东西,还是可以作为闺中之乐来用的。
贺子裕冷笑几声,差点没卷起袖子追着他们打出黄泉路。只是一身爵弁玄端,赤色帷裳是穿戴来成婚的,不好打人,那一身赤红更衬得贺司主明净张扬。
他转头看去,鬼王虽也换了衣裳,还是一身黑。不过倒也没事,一黑一红正好相配。
百鬼神飘在忘川河上嘈嘈切切的,司命见状清嗓,喊了一句“新神至——”,四围立时就安静下来,整条黄泉路被包了下来,路过刚死的野鬼们也停下来凑热闹。
“天地长存,日月轮转,星宿更替,雪过青繁。黄泉清明功禄水,三途惊灵平地雷,人间白头再无憾,恩爱约作酒一杯。”司命高喊,“请新神走黄泉路,新神共饮,三界同欢——”
黄泉水就被舀了起来,端到他们俩面前。
“这什么奇怪传统。”贺子裕忍不住嘟囔了句。
“喝吧。”
贺子裕掩袖喝下去了,砸吧了下,和孟婆汤差不多味。秦见祀见状望向司命,示意他继续。
“善恶轮转,万物生灭,百代冥合。三生石上镌刻名姓,许君三世三生缘。新神至黄泉,忘川边,三生石前——”
“请两位新神刻字——”
两人宽的青石路,贺子裕与秦见祀随即一步步并肩走过,三生石立在忘川边上,因为比较有纪念意义,几乎每个鬼路过时都会刻一下名字,导致整块石头被细小划痕划得坑坑洼洼。
贺子裕有些无处下笔。
秦见祀见状挥挥手。“搬块新的来。”
于是新的三生石搬过来了,贺子裕写下“刘遏”“贺子裕”“贺司主”,秦见祀看了眼他写的,在旁边对着写下“周郎”“秦见祀”“楚江王”。
“搬走。”
“搬去哪?”贺子裕一愣。这不是三生石吗,他们搬走了以后的鬼写什么。
然而阴差们又搬起三生石,哼哧哼哧往阎罗殿方向去了,这一块归他们独有,是不能再让其他鬼刻画的,新的阴差们搬过来第三块三生石,仍是放在原处,看得司命眼抽抽。
贺子裕和秦见祀接着转身来,彼此对视。
“抬头见囍字满目,并肩站两位新神,宝鼎银烛照堂前,鸾凤和鸣日月星,”司命摇摇扇,“两姓良缘今朝会,不拜天地结连理。”
天地同证,击掌为叩。
掌心相贴,贺子裕想到几百年光阴才到了如今这一步,还当真是不易,连理枝缓缓化为红线缠绕在指根处,从此结为道侣,秦见祀顺势攥紧了他的手,向来冷厉的楚江王,也流露出对一人的宝贵来。
司命松了口气,“礼成!”
地府里的鬼神们大多都是办白事进来的,在这办红事还是头一遭,见状都飘了起来,彼此庆贺。
贺子裕低头看了眼手指上极淡的一圈红线,还有些恍然如梦。几日之前,他还受着午时树的操控,然而今日,秦见祀却急着与他领了道侣的名分。
这其中,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在想什么?”秦见祀问他。
众鬼神还在天上乱飞着,贺子裕悄悄抬脸去,吻了一下他面庞。“想你,我的道侣。”
秦见祀攥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流水席摆在了忘川河上,路过的野鬼们都可以从水里捞一份享用,这一日地府里的饿死鬼们迎来了他们的春天,几轮敬酒之后,连着秦见祀的面上都多了几分红意。
百鬼们暗暗吃着八卦。
“听说二殿自几百年前,贺司主只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看不出二殿竟还是这等情种。”
“也不知二殿瞧上他什么了,怎么不看看我。”花痴鬼拿盆接着口水。
“你可拉倒吧。”
贺子裕听着百鬼们的谈论,喝着杯中的酒,笑而不语。
“不过我们二殿也真是厉害,宫主下的禁制他竟能破开,说好的一甲子愣是十来年就回来了。”一鬼窃窃私语着,“你们说,二殿修为得有多高。”
“不过按理来说,二殿在人间历劫时,应当只是普通凡人吧,又哪里来的修为?”
贺子裕放下酒杯,笑意微微收敛。
这也确实是他所奇怪的。
·
地府里没有日月,只有一轮暮气沉沉的黄日,黄日西沉,便是一日过去。鬼神们饮完宴席,也都各自告辞回去。
礼盒之中,午时树的树根不安地跳动着,微醉的秦见祀抬手将那礼盒隔空取了来,拉着贺子裕往寝殿而去。
“秦见祀,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
“没有。”
“那,你是怎么提前几十年回来的?”贺子裕跟着他走入寝殿。
“法力高深,破开禁制。”
“你当真没有骗我?”
秦见祀忽然拆了盒子,扭头直直看他。贺子裕下意识一愣,随即熟悉的感觉让他跳起了脚。
“午时树!秦见祀你怎么又把这玩意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