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韩司恩(6)
她不知道是不是历经了一次生死劫难,所以韩司恩的脾气秉性突然大变,变得阴毒狠厉。她只知道,在韩司恩漫不经心的找她谈话的那一刻,她就绑在了韩司恩的船上。
她不知道韩司恩怎么打听到自己隐藏很深的秘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韩司恩交代的事情很简单,只是让她在适当的场合开口说话,甚至那些话的内容都是世子提前为她准备好的。
她心里隐隐猜出韩司恩为何让自己那么说,但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想到董妈的下场,心里还是忍不住打寒颤,想吐。
国公府上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府上准备的食材一点未动,一开始国公府有多么热闹,现在就有多萧条。
梧桐苑离韩司恩的方兰院最远,所以走这一路用的时间有些长。
在韩司恩终于走到了梧桐苑时,韩卓和韩殊正跪在老夫人的门前苦苦哀求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韩卓头上和衣服上都是墨汁,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韩殊倒是好些,但脸色很不好看。
而房内老夫人跟前围着自己的三房媳妇、闺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至于她最疼爱的外孙姬怀,早因为这场血腥场面被宫人带回宫了。
房内都是众人安抚老夫人的声音,其中二房嫡长女韩青雪的声音尤为清亮。
房外,二房老爷韩殊看到韩司恩脸色立刻铁青的厉害,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愤怒的没有顾及作为长辈的姿态,直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司恩脸色讶异,古怪的说道:“二叔为何要这么问?司恩拖着病重之躯自然是前来给老夫人请罪的。”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一分,又道:“董妈毁了老夫人的宴会,但她到底是服侍我的,司恩虽然身虚体弱读书少,但对老夫人的孝心天地可鉴,这个罪我还是要请的。”
韩殊被他一句话气的心肝疼。
韩司恩轻悠悠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时,老夫人房内的安抚声瞬间没有了,谁也不想触霉头,整个院子寂静无声。
韩司恩等了一分钟,老夫人门前的帘子还是没有人掀开。
他当然知道门帘子后面站着的人早看到他了,只是老夫人不想见他,故意冷落他,甚至还想让他主动同韩卓一样跪在地上请罪,以便折磨他。
韩司恩自然不会如老夫人的愿,于是他朝前走几步,站在房门口朗声自责道:“老夫人可是还在因为司恩差点丢了性命而忧心?老夫人的关怀司恩明白,只是董妈到底没有取走司恩的性命,胳膊上的伤虽然严重,但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也就时了,老夫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同父亲的朋友所言,司恩过于心善,没有直接打死奶娘,还让她惹了你心忧司恩,司恩心中感激老夫人。”
韩司恩嘴里说的好听,心想则想,有本事你就承认你不心疼我?今天国公府发生的事,肯定被传开了,很多有官身的人正注意着呢,老太婆敢这么说,这国公府就更热闹了。
韩司恩话里的内容传到房内,这恶意满满的话让老夫人气的脸都白了。
她恨不得立刻掐死韩司恩,老夫人重重的喘着气,因为愤怒心口疼的整个人差点要背过去。
她伸出带着祖母宝石戒指的手指指着门外,正想破口大骂时,被她身边柳氏生下的儿子韩悦文握着手不动声色安抚下来。
老夫人紧紧抓着韩悦文的手,眼中含泪,嘴动了动,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让他给我滚。
韩悦文点了点头,他年龄虽小,但自幼拜在名师之下读书学习,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气度。这事又实在不便让家中女眷出面,他朝老夫人身边服侍的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也是老夫人的陪嫁,年轻时嫁给了府上的管家周喜,她现在是老夫人的管家婆子。
她走出房门,掀开帘子,看着韩司恩露出一丝假笑,道:“世子身体不适怎么来了?老夫人挂念世子的身体,但因为事情太过于血腥,老夫人气的心疾犯了,刚刚服下药睡去了。”
她只字不提董妈,只说老夫人被气着了。
韩司恩一副的了然的点头,语气略带几分赞同道:“董妈要杀我,这画面的确血腥,老夫人想到了心里不适也是心疼我。”说罢这话,他又狠狠的咳嗽了几声,面色变得潮红,他看着王妈道:“老夫人既然睡下了,我身有重病,就不进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以免过了病气。”
王妈听了这话愣了下,韩司恩在心底冷笑,还以为自己是韩司恩那个傻逼呢?三言两句就想让自己为了什么名声跪下来请求宽恕呢?
人怎么这么喜欢爱做白日梦呢?
韩司恩说完这话直接转身离开,经过韩卓面前时,他垂头不客气的损了两句道:“老爷冲撞了老夫人,被罚跪在此,司恩因为身体之故不能代替老爷,实在是心里难过。”
他这一句话,牵扯出了柳氏的儿子,他身体弱,韩悦文可不弱。
虽然他知道这是老夫人气急之下,把火气撒到两个儿子头上,且不允许其他人求情的缘故,但他可以装作不懂啊。
韩卓像是没有听懂这话,只是慈祥的看着他道:“无碍,你回去休息吧。”
韩司恩点了下头,又道:“还有一事,关于我院子里那些人的卖身契。”
他这话一出,房内响起了东西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韩司恩对此充耳不闻,反正老太婆也不会跳出来的,于是他继续道:“也就那么几个人,父亲不要忘了。”
这时王妈的声音响起来了,她虎着声音道:“世子这话就差了,国公府下人的卖身契向来都是在一处的,夫人在管理着,如何单独给世子一分?世子是对夫人不满吗?”
对夫人不满?就是对自己继母不满,就是不孝。
韩司恩对这话都腻歪了,再说,这府上哪有一寸是干净的,谁还没有个私心贴补自己儿子闺女的。
他懒得搭理王妈,只是满眼讶异的看着韩卓,慢慢吞吞的说道:“我向来出门少,也没有读过书,学识不够,不懂这些琐事。当时老爷问我要什么,我就随口说了,如果不符合府中规矩,那就当父亲在众人面前没有答应过吧。”
韩卓沉声道:“无碍,哪有这么不通融的,几份卖身契而已。”
韩司恩听闻这话便离开了。韩司恩离开后,韩卓和韩殊便被人扶起来了,主角不在,他们卖力表演也没人看了。
当天下午,章韩平派人把百鸟千姿叉等物品送回国公府,章家的下人面色惭愧的复述着自家老爷的话,说这些是自家赎出来的,不知道这些是世子母亲的遗物,现在物归原主等等。
这个说法算是保全了点国公府的颜面,没直接说这是国公府送出去的礼物。
章家的人离开时,拿着韩家另送准备下来的厚重礼品,心中是万分不屑的。
不过章韩平并没有打算和韩国公府闹翻,这礼品他也就收下了。但心中火气还是很大,到底对国公府有了隔阂。
这事没有传到老夫人耳中,但她被气得也是真的病了,都晕死过去一次,韩卓吓得忙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请了御医。
老夫人病了的消息传到方兰院时,韩司恩正慵懒的斜躺在竹子编织的躺椅上晒太阳,他手边放着的是这方兰院所有人的卖身契,除了桃夭的。
韩司恩闭着眼,脸上挂着一丝扭曲的笑意,心里在想,老夫人现在肯定后悔死自己病了。
而韩家请的御医很快就来了,不过不是韩家常请的王太医,倒是常年给皇帝诊脉周太医,周太医向来只听皇帝一人的话的。
韩卓等人看到前来的周太医时,心里都不由的咯吱一声,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韩司恩再怎么折腾,府上只要一口咬定他身体虚弱病重不能出门,就能困着他,慢慢的众人也就把他遗忘了。
但周太医前来,那就是皇帝也知道国公府里的发生事情了,而且很有兴趣的样子。
韩司恩的身体经由周太医之手,自然是不能在病下去的。
第7章
周太医官职比着韩卓不算高,为正五品太医院使,但他的手是治病的,人是皇帝专用的。
所以在他到来后,韩卓和韩殊便亲自引他前去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路上韩卓更是温声细语的把老夫人的身体的表面状况向他说明了下。
周太医捋着发白的胡子,面带微笑,一直点头。
周太医的个头不高,现在已经到了耳顺之年,本来早该退休的,但是皇帝看中他,又向来依赖他,所以他便一直留在太医院专门伺候皇帝。
不过别看周太医年纪这么大了,但向来精神抖擞,眼睛有神,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如果不是那发白的胡子,倒是会被人认为是一个正值风华的中年之人。
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老夫人的梧桐苑,老夫人房内的女眷在接到消息后都已经避开了。
周太医来到老夫人房内,老夫人正歪在软榻之上时,看上去精神头有些不好,她看到周太医后,有些病恹恹的说:“劳烦周太医你跑一趟了。”
韩老夫人是当朝一品诰命,这里又是一等国公府,周太医忙道:“老夫人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说罢这话,他上前便给老夫人把脉。
他把脉用了不长不短的时间,既不会让人觉得他敷衍,也不会让病人觉得自己身体病重,心里有压力。
见周太医收起手,韩卓忙上前问道:“周太医,我母亲的状况如何?”
周太医微笑着看着他又看了看老夫人道:“我观老夫人脉象是心疾犯了,以往吃的要继续吃着,还有便是心肝有些郁结不畅,我一会儿开几副药,拿去给老夫人煎熬了服下,要多多休息,以免过于劳思。”
这个心疾是个富贵病,一般官宦家里的老太太、夫人见了不喜欢的人听了不喜欢的话或者被儿媳妇气到,便会有个什么不舒服。
请御医或者大夫一看,差不多都是心疾犯了。平常人家倒是没有这个病的,这是上层社会都明白的理儿。
不管韩卓心里明白不明白,反正他一听周太医说老夫人几副药就没事这话,面色立刻大喜。他十分郑重的谢过周太医,而后又引周太医到一旁屏风一旁写下了药方,立刻派了自己身边贴身服侍的小厮前去去抓药。
老夫人这边的事彻底处理好了之后,因为说了老夫人要多多休养,韩卓等人和老夫人请安后便都出去了。
走出老夫人的房门,韩卓看着周太医道:“周太医,你也知道,犬子封了世子后,向来体弱。以前以为是他出生早,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现在才知道是被人害了。虽然有些不符合规定,但还是劳烦周太医给瞧瞧如何补救,我在这里感激不尽。”
周太医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卓道:“公国爷这话客气了,看病乃是医者本分,那请国公爷找人带路吧。”
韩卓对着他摆了个请字,意思自己亲自带路前去。而一旁的韩殊在听到韩卓的话时脸色非常难看,等韩卓和周太医离开后,他转身朝老夫人屋里走去,抱怨道:“母亲,你看大哥他怎么让周太医给他看病去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夫人用阴沉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打断他要说的话,说了一个蠢字。韩殊听闻这个字,心中既羞怒又委屈,他恼羞成怒道:“母亲教训的是,我自幼便不如大哥和三弟聪慧,母亲心中偏爱他们两个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口又疼起来,她抓着榻上的一个金丝抱枕扔在了韩殊头上,道:“你给我滚出去。”
韩殊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老夫人看着王妈直抹泪,道:“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