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146)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却不是。
庄氏大营里的尸体是假的,绪辞出城就杀死了所有同僚。庄薪火至死都没有收到皇帝的任何消息,被北漠杀了个措手不及。
澹台氏引北漠兵到大营,绪辞趁乱杀入庄薪火营帐,手刃仇人。
荀长把绪辞绑来扔到宴语凉面前的那一晚,外面雷霆暴雨。
宴语凉的头疼得要炸。
“朕答应过你,绝不放过庄薪火,却不是现在!你也发过三苗重誓说会听朕的话,为何食言?不过只是让你再多等两年而已!”
荀长:“阿凉,事已至此。”
“此事既已出了,便难保有朝一日庄青瞿不会知晓。事情虽非你授意,但你毕竟是绪辞主子到时百口莫辩。不如先下手为强。”
“待庄青瞿从北疆回来,咱们立刻找个由头杀了他以绝后患。”
“暗杀亦可,吾就能做。”
但宴语凉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去杀了小庄。
那几日锦裕帝思前想后,始终觉得此事不是不能和小庄好好说。
小庄是讲道理的,只要他好好跟小庄说,小庄应该愿意相信他。
他去汤泉宫看了看,宫殿都布置好了。他想他到时候牵着小庄的手,好好犒劳他,再好好跟他说。应该是可以说清楚的吧……
可谁能想到,等他看到庄青瞿的时候,庄青瞿却是一身血污。
原本清透的眸子蒙尘。他咬牙长驱直入捏着他的双肩质问,他说我北疆遇到了澹台泓,他说宴昭你就是个骗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真正在乎的人在北疆等着你,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是不是只是在利用我。是不是只是骗我。宴昭你没有心,你就这么对我?
宴语凉那时也才二十二岁,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叫口不择言。尤其是庄青瞿的口不择言根本不能当真。
但那个时候他也还太年轻。
只觉得事情说不清了。澹台的事加上庄薪火的死,他要怎么自证清白?
一切就像那封澹台家被烧掉信一样,永远都说不清了。 w ,请牢记:,
第80章 一下一下,又痒又疼。
唐修璟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试着去看庄青瞿的反应。
岚王一时间没有反应。
那双浅瞳里波澜不兴,没有错愕,没有悲伤,没有恍然大悟,什么也没有。
一度让唐修璟不禁着急:“庄大哥,你都与皇帝哥哥一同经历那么多了那么多,辗转多年九死一生彼此付出那样多,好不容易才终于在一起。你总不会……事到如今还不肯相信他吧?”
“……”
越陆王真都要急死了:“小庄哥哥,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糊涂着呢?!啊啊啊,本王实在是恨不能——”
“不是。”
半晌,庄青瞿终于道。他身体虚弱声音哑涩,就连短短几个字说得艰难。
“没有。”他摇头,“不是,没有不信。”
没有不信,哪怕是亲耳听到苏栩说是阿昭害死庄氏,阿昭也并未曾反驳,他依旧觉得那不是全部。
这么多年,他了解宴语凉。
放过了那么多戴罪立功之人,给了那么多人再世为人的机会。又何以会单单不管不顾只将庄氏一族赶尽杀绝。这样毫无道理之事,要他怎么去信。
适才半晌无言,只是他时隔多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宴语凉当年,是曾无数次试着跟他解释过一切的。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在锦裕四年汤泉宫不美好的第一夜里。在他日后屡屡将他摁倒在龙床剥开衣服,一次次将人不由分说揉入怀中亲吻爱|抚时。
在他气急败坏众目睽睽下朝后从金銮殿把人拖走,情不自禁把他拖去楚微宫、小假山、御花园里,由着性子乱来时。
每一次独处,宴语凉都在试着解释。
不幸的是,年少的庄青瞿完全会错了意。他看到的就只有这个人明明在他怀中,却还在一天到晚念念不忘地提澹台泓!
一直提,一直提。
反复跟他解释当初究竟为何私放澹台泓,希望他能谅解,殊不知他根本就不想听。一次次用亲吻堵住他的嘴、让他无法说话无法喘息。将他据为己有拆吃入腹吞掉骨血,折腾得他屡屡浑身青紫下不来床。
可他还提,逼得庄青瞿几乎要发疯。
他那时候觉得宴语凉真残忍。罪臣之子永远回不来了,可他眼里还是只有他。
那我呢?
爱了你十几年,可能在你眼里就是贱吧。才会被随意欺骗、一文不值。
他不想再听他狡辩。
他再开口,他就捏住他的脖子,说宴昭你闭嘴。
说你嘴里根本就没有半句真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他非要解释,他就说好,那你先解释解释,你那时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对着我装了半个月的病?演得真好,宴昭你那时候看到我急成那样心里都笑疯了吧,笑我好骗,笑我痴心妄想,笑我是个彻头彻尾笑话是不是?
那段时间唐修璟人在华都,常都能看到锦裕帝一脸疲惫。
御花园里,锦裕帝跟他苦笑,说小唐你千万不要学朕,不要轻易骗人。你看朕就骗过小庄一次,事情就再也过不去了。
朕如今在小庄眼里,已是满口谎言、毫无信誉之人。
再想跟他什么别的,他也不会信朕了。
梁间燕子飞过。锦裕帝垂眸垂眸,闭目。
良久,再睁开已是一片雪色清明。
……
之后的故事,唐修璟有些不知该怎么同庄青瞿说。
他低头,战术喝茶。
既再无信誉,锦裕帝干脆对庄青瞿敬而远之。那段日子简直是群臣参奏“庄青瞿发疯并犯上作乱”以及各种宫殿、御花园的乱七八糟玩法的集大成。
后来,锦裕帝终于彻底翻脸。
整整小半年把人晾在宫外,不再有一次传召。
那半年里,唐修璟听过庄青瞿都急疯了。红了眼拿着令牌硬闯正华门,不成后回家气急败坏把新修的府邸给砸了。说庄青瞿去绿柳营校场练兵不要命弄得浑身是伤。说他买醉喝伤了胃病了好久。
这一切,皇帝哥哥置若罔闻。
大夏泱泱大国,朝政大事比越陆纷繁复杂得多。唐修璟身为流亡越陆王亦懂得自己身份,恭敬认真跟在皇帝哥哥身边认真忙碌见习,总是乖乖的,并不敢主动提起庄青瞿。
直到年底,大夏与瀛洲边境纷争。
庄青瞿上表请缨。出征前,皇帝哥哥才终于又跟他见了一面。还是金銮殿上天子高高在上、群臣在侧的庄严肃穆的见面,两个人隔得那么远。
殿上,庄青瞿一身戎装毕恭毕敬垂眸行礼,俊美的脸上是克己复礼的清冷。
但唐修璟分明看得清楚,他抬起眼睛看皇帝时,掩饰掩不住隐痛,让人揪心。
然而皇帝哥哥依旧毫无反应。
唐修璟还记得,上一次庄青瞿出征去打北漠时,他曾远远的看皇帝哥哥送他,两人都依依不舍,一直在讲悄悄话。上马前庄青瞿眼含期待鼓起勇气小声说了点什么,两个人都脸红了。
那时他们多么甜蜜旖旎。
可这次却是生疏至极,直到绿柳军出城,两人都未再私底下多说半句。
唐修璟其实都懂。
锦裕四年大夏,虽比亡国的越陆好了不知道多少,却也同样是百废待兴,在政局稳定黎明曙光之前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因而在这一年的朝堂,宴语凉需要一份绝对的平稳和安定。
身边的人只能是像荀长一般无论在任何境遇下都能保持不偏不倚的理智。又或者像奚行检般忍受误解也一心为国,像夏侯烈将军那样历经起伏依旧不争不抢做好分内的事。
唐修璟暗戳戳觉得皇帝哥哥有一点点绝情,可同为帝王,他又全都明白。
别说是锦裕四年了。哪怕换到太平盛世,一国之君也一定希望自己身边并肩之人能够温柔隐忍、大局为重。
一疯起来就犯上作乱什么都敢干。换做是唐修璟,他也不敢留这样的人。
但又不敢把这话原原本本说给庄青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