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115)
大夏岚王早就在城后挖了百道深沟。而澹台泓其实还有办法反制,同时岚王亦还有反制之上的办法。
真正身经百战的将领,谁不是深谙战场尔虞我诈的层层深意。何止是黄雀在后,都是雀后有鹰鹰后有虎,处处明枪暗箭无穷匮也。
但这样的复杂事情处月小王子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他只顾带部队埋头从小路奔袭。直到第一个人陷入沟渠传出人仰马翻。一时间骏马嘶鸣、惨叫连连,队伍大乱。
可黑灯瞎火夜行军,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大量马匹又飞驰停不下来,很快更是人踩人的哀鸿遍野。
就算少数人侥幸踏着前人飞马跃过一道壕沟,却不知后面等着他们的更是蜿蜒百道沟渠,根本没有活路。
撤退也无门。
周遭山林上点起明火晃晃,全是大夏伏兵。
箭雨如林呼啸落下。
……
隔日早上太阳升起时,幽澜城后已是一望无际人仰马翻的死寂。
上午。苏栩身后跟着他专门带过来历练的小弟醋铺少爷卓子昂,帮忙打扫战场。
卓子昂生在京城娇生惯养,昨夜支援箭矢时,第一次从旁亲眼见证了酣畅淋漓的大胜。
太厉害了。
太宏大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心潮澎湃的胜利场面。
虽不懂兵法,但他也知道这一次大捷肯定要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了。
本来还有所担心。
幽澜城的老兵亲口告诉他此次情势不容乐观。因为大夏这边是被迫仓促应战,而处月背后却有落云的支援。
加之幽澜城承载数量有限,大夏守军人数上也有明显劣势。
绿柳营精锐是身经百战,但处月那边一样是草原上凶悍骁勇的常胜铁骑。两方若是在正面战场相遇,大夏未必能有足够的实力反制,很可能会吃亏。
正因如此,岚王和夏侯将军才一直都十分谨慎、守城不出。
那日老兵说到此处,不禁叹道:“但总不能一直守着。处月增兵源源不断,眼看围攻幽澜城的日子不远了。到时两军硬碰必是异常惨烈,不知会有多艰难凶险。”
“……这次很多弟兄,都是抱着马革裹尸、身膏野革的死志来的。”
“说不定我们中的许多人,此生结局就会在这幽澜城。”
“但能够保家卫国便是百死不悔!当年大夏前途难卜时,绿柳军也不曾退却。相信处月今虽猖獗,终有破灭的一天!”
一夜过去,十万处月精兵陷落。
巨大的胜利与荣耀不说,大夏更是几乎无战损。
没有预期中的惨烈艰难,只有单方面大获全胜的碾压。
所有身经百战、辛苦奋战了一夜的官兵虽然疲倦,但根本没人愿意去睡,大家围坐在城墙上唱着歌,开怀畅饮庆祝胜利。同看这那一天黎明缓缓升起的朝霞。
东方缓白,明霞散绮如烟如幔彩彻芳菲。
大概是很多人此生看过最美的光景,能吹一辈子。
卓子昂上了城墙,又一次在人群中看到那个老兵。老兵拿着青稞酒给他,此刻所有人都已踌躇满志,再无一人认为他们的结局会在幽澜城。
“只要有天子与岚王在……大夏便是福泽永祚,绿柳军绝并非保家卫国、而是开疆拓土!”
“对!开疆拓土!”
“此番要踏破北漠王都,翻过草海直捣处月老巢,打到北海边上!”
“是!踏破北漠王都!直捣处月老巢!”
“绿柳军常胜不败,所向披靡!”
“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啊哈哈说的对!”
……
中午时分,战场已经收拾打扫好了一半。
师律和皇帝也来了城下。
不少士兵一下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眼睛直勾勾盯着皇帝,一直看一直看。
宴语凉:“?”
他虽身为天子尊贵,却至今不习惯被人这般盯着瞧。
毕竟一般来说,大家都应是盯多些他身边的人才是。
岚王好看盯岚王,奚卿雅正盯奚卿,狐狸妖媚盯狐狸。此刻他身边也有风靡万千将士的常胜小将军师律,他们看他干嘛?
宴语凉不知道的是,实在是最近岚王和天子成日手牵着手在城墙上晃荡,绿柳军可都是长了眼的。
很多原本偏私岚王的人,已开始十分的爱屋及乌,真心觉得皇帝越发帅气顺眼。
更不要说,前阵子军队里还有了个迷之传言。
皇帝是什么“真龙天子攻无不克每战必胜吉祥物”。
还各种摆事实举例子,从宣明二十几年讲到锦裕十一年,列举了锦裕帝整个儿的上位与大夏复兴史。
不捋不知道,一捋吓一跳。
士兵们一听都服了。
哦豁,这皇上确实运气好啊!一路想谁完谁完、想谁倒谁倒,自己都不用动手仇家就花式鹬蚌相争。
简直就是万丈光环护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选之君!
加之昨夜又得那般大捷,都不是以少胜多能够形容的了。简直仿佛空手套白狼,把对方套了个底朝天。
此刻谁心里又不暗暗想,虽是岚王计谋超凡,可……指不定也是沾了点天子气运呢?
如此一来,宴语凉“吉祥物”之名在军中算是坐实了。
自然谁都想要多看两眼,隔空沾一沾“吉祥物”的喜气。今儿早上还有了个新传言,说皇帝长了一对鸳鸯波吐猫眼。
众人:是真的吗?
近距离被皇帝与师律御马擦身而过的士兵:“……”
他看清了,是真的!!!
赶紧激动地给兄弟们使眼色。真是鸳鸯眼!一只绿的!不骗你!不信你自己偷偷溜过来看?
一时间欢乐又八卦的气氛暗戳戳流动。
师律眼尖,精准在一大堆挤眉弄眼的老兵油子里盯到了稚嫩无措的年轻乌衣卫。
旁人都不怕尸体,一边收拾一边自得其乐。
但年轻人分明是怕的。不仅怕,脸上还很有几分恍惚与复杂的神情。
师律:“怎么,替敌人难受?”
卓子昂连忙摇头:“不是!不敢!”
他再怎么纨绔不学无术,也知道是这群人主动挑起战争、觊觎大夏疆土。亦知若是昨夜没有那一场漂亮的伏击,任这些人铁骑绕过幽澜城去到后面的一马平川,他们一定会露出饿狼獠牙对大夏平民烧杀劫掠。
这种事在大夏过去几百年重演过无数次。
其中还有一次,卓子昂的爹碰巧就在边关办货,要不是命大跑得快估计也……
卓子昂:“我、我只是……”
恶狼之死不值同情。他唯一觉得心情复杂的,就是身边这死去的敌人看着同他差不多大。
他不禁想。人若是生在大夏,会不会有不同的命运?
说不定可以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念书经商、游遍山水,过精彩的一生。
可人生还没开始,就一身严整战甲枉死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北漠是荒凉,可处月却是水草丰茂之地。”他喃喃,“黑土肥沃、得天独厚,便是游牧也能自给自足、还可贸易种植,处月并不一定要劫掠邻国,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