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49)
还能说什么呢?老白在心底叹息。他是在商言商的生意人,不是大义凛然的侠客,他咬咬牙也可以和钱过不去,但打死他也不能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怪就怪一时大意上了人家的鱼钩,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老白有信心柏轩就是花上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逮住他。
“易容的目的你不说成,那易容成谁你总要告诉我吧。”老白无力的靠上车壁,算是接了这笔生意。
“温浅,送玉佩之时你该是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别说你不认得他的模样。”柏轩说着,从身边的篮子里摸出个大白梨,用袖子擦了几下便递给老白,“不过就是记不清也没关系,我那里有他的画像,我知道,你们易容常要借助那些。”
老白机械般接过梨,却没有往嘴里送,从柏轩说出温浅两个字开始,他的脑袋就转不起来了。乱七八糟的凌乱碎片争先恐后的在记忆里闪回,却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成图案。
柏轩当了庄主,柏谨中毒,柏轩雇温浅找冻莲,冻莲似乎救了柏谨,温浅说和柏谨并不熟,柏谨几乎是拖着并未痊愈的身子来白家镇只为托他找温浅……
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可任凭老白如何努力就是抓不住。
冰凉的手贴上额头,老白骤然一惊,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做出反应猛的向后方弹开,下场便是后背狠狠撞在了马车内壁上,疼得老白龇牙咧嘴。
柏轩笑得花枝乱颤,一点没有始作俑者的愧疚:“我又不是毒蛇猛兽,你至于逃窜得如此狼狈嘛。”
你还如不那毒蛇猛兽可爱呢!翻了翻白眼,老白总算注意到了手里的梨。想也没想便气哄哄的啃下一大口,却瞬间瞪大了眼睛。好么,那梨比蜜还甜,甘甜的汁水片刻间便消解了烦躁,只剩下浓郁的水果香:“你这梨白家镇买的吗,好甜!”
柏轩微微发愣,那梨是在青楼赎人时被小贩硬塞的,说什么不甜不要钱,他嫌烦便掏钱把人打发了。擦一个给老白纯粹是借花献佛,顺手的成分居多,自己压根儿没起吃的心思。可这会儿看着老白咔咔吃得那叫一个幸福,他居然也莫名得来了馋虫。
挑了个看起来更可口的,柏轩敷衍性的擦了几下便往嘴里塞。学着老白有多大嘴张多大嘴,几口下去梨就少了一半。
“看样子……你没吃啊……”老白嘴塞得满满的,只能呜呜的嘟囔。
柏轩没理他,因为已经沉溺在了那清新的香气里。
是夜,万籁俱静
老白梦见了温浅。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温浅果真如约前来白家山,不仅如此,还带来了满满一筐的大白梨。老白雀跃于温浅的到来,却对这见面礼退避三舍。温浅说他家的梨在方圆百里都是有名的,让老白务必尝尝。老白敷衍道,再说再说,结果男人非要老白马上吃。见老白迟迟不动,竟然失望的皱起了眉头。老白当下慌了神,立刻挑了个最大的塞嘴里,一边啃一边竖大拇指,说比仙桃儿都好吃。可与此同时,心里则苦水横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叨,这辈子都不吃梨了!
“梨好吃么?”
“比仙桃儿……都好吃……”
“那你刚刚说什么?”
“这辈子……也不吃梨了……”
“呵,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呢。”
老白是被吓醒的,因为梦中的自己被一口梨卡住,险些噎死。可睁开眼睛后他却不承认了,非说自己是被柏家二少吓醒的。其实这也不能怪老白,谁让柏轩夜里不睡觉非要盯着人家白大侠瞅呢。
“你都不用睡觉的?”狭小的马车里,躺着的老白没办法把身子伸直,故只能蜷着腿,这会儿已然有些麻了。
柏轩用胳膊支起上身在一旁趴着,确切的说,是从侧上方俯瞰老白:“颠得太厉害,睡不着。更何况,看你比睡觉有意思多了。”
老白无语,看人睡觉,这什么爱好啊!
“喂,”柏轩忽然低下身子,与老白近得不能再近,“问你件事儿。”
感觉到柏轩的唇瓣不经意间蹭过自己的脸颊,老白脑子轰得一下,浑身骤然热了,要不是有易容遮掩,恐怕这会儿的脸色堪比糖葫芦。轻咳一声,老白几乎是略带狼狈的往后挪了挪:“你想问什么?”
不知是不是故意,柏轩这一次靠得更加近,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老白的身上:“你这脸是真的么?”
“你先起来。”这个姿势让老白很不自在。柏轩的美让人眩目,同时却也让人很容易忽略掉他的危险。老白不想示弱,可压在身上的重量以及迫近的气息都充满了侵略性,而他暗暗使力的结果却竟然是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你先给我看。”柏轩轻声说着,缓缓勾起嘴角。
战栗重新回到老白的身体。恍惚间,柏轩似乎又变成了那条色彩艳丽得近乎诡异的毒蛇,缓慢而不容逃避的,一圈圈把他死死缠绕。
老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这样压着我没法动。”
哪知柏轩居然整个人压了过来:“那我帮你撕。”
这个男人是故意的,不,应该说是恶意的!老白狼狈的闪躲着魔爪,胡乱抵抗的手臂却很快被对方钳制住,更让老白气结的是那人居然单手就把自己两个手腕攥在了一起,然后剩下的手以极其暧昧的方式摸上了自己的脸,顺着侧面的曲线流连。
老白投降了,几乎是用变了调的声音喊的:“耳根,从耳根那里撕!”
柏轩的动作顿了下,随后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颇为失望的呢喃:“刚找到件有趣的事,干嘛这么快揭谜底呢。”
老白嘴角抽搐,他想敲锣打鼓,他想摇旗呐喊——来啊,大家一起看恶棍。
第37章 双生花(三)
卸掉假面并不比覆盖上它轻松,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药物辅佐的情况下。老白几乎快把耳根揉红了才让假面边缘微微起皱,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撕下,而后十分爱惜的铺平塞进怀里,做完这一切,老白才重新抬起头。
“柏二少,这下你满意了?”
柏轩半眯起眼睛,几乎把老白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最后男人的目光停在那张晶莹剔透的脸上,良久无言。柏轩设想过无数种老白的真面目,可没有一种和眼前所见的对上号。这不该是一张生意人的脸,它太过干净,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柏轩的迟迟不语让老白倍感压力,生怕对方又在酝酿着什么恶毒的主意:“喂,怎么不说话了?我和你说这回绝对是真脸皮儿了,你要再想撕我可和你拼命。”
“不撕了,这回换个办法。”柏轩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倾身上前照着老白的脸颊就是一下——用舔的。
老白瞪大眼睛,连擦都忘了擦。他这辈子——自然是迄今为止——拢共被舔过两回,第一次是白家茶铺里养的二黄,第二次,不用说就是眼前这位。
不想猥亵得逞的柏二少还没来得及砸吧嘴回味,就皱起眉头猛的连呸了好几下:“呸呸,这什么味儿?”
这回总算轮到老白笑容绽放了:“丹参枸杞夏枯草,雪莲藏蛤百泥丹,驻颜嫩肤少不了,滋阴壮阳若等闲。这易容的药膏可比皇亲贵胄用的贡药还讲究,柏庄主,你捡着大便宜了,偷着乐吧。”
“啧,一套套的,再给你个锣我看就可以开戏了。”柏轩轻佻的捏了捏老白的下巴,缓缓眯起眼睛,“别和我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