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15)
可往往一个家死一两个,却又无伤大雅。
那这世家非但没被吓住。更是义愤填膺,让明琛背了锅。
这背后要不是二皇子,他沈字倒着写。
这孙子,甩得一手好锅。
明琛处境本就艰难,如此这般,想必更是让世家们恨他入骨。
“哎。该如何?”沈潘叹了口气。“这案子,是你的?”
“是。”明琛苦笑一声。“你比我想的聪明。”
“知道是谁,可不就好办了?”明琛思忖道。“不能动他,也能敲山震虎。”
明玦虽然做的干净。可架不住他祸水东引啊。实实虚虚,只要他做过。他就心虚。
“这事儿你不用管。”明琛笑笑。“已然帮了我大忙了。”
这几日靠着沈潘,已然捉了不少证据了。
“嗯。”沈潘点点头。对这件事不再多说。看着明琛倒是心里一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打算被他这么暗中作弄?”
“那能如何?”明琛苦笑一声。“我本就千夫所指。”
“好好的一把牌被你打得稀烂。”沈潘嘟囔一声。烦躁地拍了拍桌子。
抬眼看他三叔在一旁搓手。
“冷?”沈潘皱皱眉。“你怎地就那么娇弱!”
“怎么说话呢?”沈清一手拍他脑门上。
“得,我不说。”沈潘暗忖自己这话说错了。倒是识相。可看了眼神神在在,还对着他偷笑的明琛就气不打一出来。
真特么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没事吧?”沈潘瞥了眼上官清颜。
“无视。他身子弱,今日里惊吓过度了。”沈清淡淡道。
“我去烧个火盆来。”沈潘直直站起身来,看了眼仍旧睡的上官清颜,拽着明琛。示意他往外走。
明琛一愣,倒是会意。抚了抚沈清的手,和沈潘出了门。
这是沈清的庄子。本就偏僻,没人注意到。
沈潘出了门,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蹲在那儿看麻雀在草窝里找粮食。
“如何?”明琛看着大大咧咧的沈潘。平静道。这孩子看着胆大粗鲁,倒是心细沉稳。
若不是沈清心疼他,若是为自己所用,倒真的能是一员猛将。
“你如此也不是个办法。”沈潘叹了口气。“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二皇子的对手。”
沈潘粗声粗气道。
“哦?你怎么知道?”明琛笑脸一僵。沉沉看着他。倒是不知他如此直白。
“他在暗你在明。你千夫所指,他默默迎合别人。”沈潘摊摊手。“你做的那档子事我又不是不知?可那是个庞然大物。你以卵击石,除了鸡飞蛋打又有何用?”
“你就不能学学怎么迂回曲折?”沈潘苦口婆心道。
“我怎能弃天下百姓不顾?”明琛痴痴看他。原来连他都看得出来自己是做无用功。
“可你的天下可有我三叔?”沈潘站起来,沉沉看着他。
“你不弃天下,到头来,终是要弃了我三叔?”
缘由
明琛僵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何曾想过放弃沈清?他与沈清相濡以沫,若不是他放不下,斩不断,理不清,又怎么会踌躇不决,只想与他且行且苟且度日?
他愿为天下人放弃自己,却不愿为了天下放下沈清。天下与他有何用?他只是想国泰民安,想百姓不受世家欺压之苦,想和沈清生生世世,彼此相依偎,同看那昌平盛世,看海清河晏盛景。
“我便是死了,也不负他。”明琛嗫嚅。眼里平静如水,心里坚硬如铁。
“是的呀。你不负他,他也不负你。待到你哪天真正被埋进了黄土里,他还守在你旁边,日日给你添把土。”沈潘嗤笑一声。
总有人要让他们清醒过来。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又怎么能让他们执迷不悟。
“明琛,我只问你,你舍得吗?”
舍得他一个人抱着你的一把枯骨苟活几十年?疯了一样地想办法活死人,肉白骨?
“怎会舍得?”明琛有一瞬间的失神。“我本无意于江山,我只为了天下人,怎就不能安稳活着?”
“你那如狼似虎的兄弟,会放过你?”沈潘冷冷看他。“世家遍布天下,你挡了人家的路还想保全自己?我怎么没发现三皇子你那么纯良?”
“纯良得让人觉得你可悲。”
沈潘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明琛听进去了多少。只自己离开的时候,那人怔忪在寒天地里,颇有些可怜。
天色渐晚,沈潘端着火盆子进去的时候,沈清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快冻死了。”沈清嗔怪道。
“这不来了?”沈潘弓着身子,嘿嘿一笑,把火盆子往沈清边上放。
“就你孝顺。”沈清抬抬下巴,面色一哂。
“我不孝顺,往后你可怎么办。”沈潘夸张道。
“我还等着你来孝顺我?小兔崽子。”沈清狠狠敲了他脑勺一下。笑骂道。
“心意三叔领了。”沈清把手放在沈潘头上,久久不拿下来。“莫要逼他,苍天普世,有他一个能为世人操心的。是宁国的福气。三叔总会陪着他……”
“我省得。”沈潘由着他摸。闷闷回应一句。“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为你,为皇位,总能找个两全的法子的,干嘛闹得风雨欲来,成了靶子?”
“你错了。潘儿。”沈清到底是收回了手,笑看着自己亲自养到大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位置。他看到的只是百姓。”
“那位置,于别人来说难如登天,于他来说难道不是更容易些。”沈清苦笑道。“可世家一日不除。他怕他便是坐上了那位置,也会被人左右拿捏,生生看着黎民百姓受苦。”
“既然为了百姓,可想过踏着世家铺的路,登上那皇位?”身后的声音气若游丝。
沈潘猛地回头,却看到上官清颜已然坐了起来。
“上官世子是何意?”沈清却是先回过神来,凝神看过去,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显得颇为危险。
“世家已成了气候,与其直面一败涂地,不如借力打力,坐山观虎斗可会?”上官清颜泠泠看着他。惨白的面色连着血气都无。饶是如此却仍然强撑坐着。
“世家再斗,也不会容忍寒士们进朝堂。”
“那就等,等得他们再握不住全局。”
“如何等?”
“各个击破。”上官清颜笑笑。忽然转了话题。幽幽道。“方才那位是三皇子?”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清静静看他。
“若他是三皇子。清颜,不妨,献上一计。”上官清颜咳嗽一声,咳得脸上通红。
“上官世子直说无妨。”明琛大步进来,灼灼看着上官清颜。
“三皇子?”上官清颜眼睛一亮。
“是。”明琛点点头。给了沈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如今表明身份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尘埃未落,他们甚至连上官家出了什么变故都不知道。
可明琛忽然就像这么冲动,沈潘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若是再这么得过且过,说不准日后,真的要让沈清为他伤心。
他怎么能呢?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若是没了自己,他还有多黯然神伤?
明琛想到这里就心里绞痛。他不能让沈清落得那个地步去。
明琛从来没有如此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是那么的重要。他开始怕死了。因为至少,要为了一个人活着。
“借力打力,倒是不知,该怎么个打法?”明琛笑看着上官清颜,恍然觉得自己往日时多么愚蠢。
“这便要从上官家说起了。”上官清颜苦笑一声,神情颓丧。“三皇子可知清颜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二皇兄?”明琛挑挑眉,兀自坐下来,听上官清颜说话。
“是,亦不是。”上官清颜古怪看他一眼。一只手却撑在床上,想稳住自己不晃。
他的身子是真的弱。
沈潘体贴地凑过去在他身后放了两个大迎枕。好歹能让他靠着。
“多谢沈公子。”上官清颜低哼一声,看样子倒是比方才舒服多了。
“上官家出了第二个嫡子。”上官清颜垂头道,低喃一声。“便是因为给那孩子让路,就没了我这废物的活路了。”
“可三皇子可知,那孩子不姓上官而姓明?”上官清颜猛地抬头,冷笑道。“贤妃娘娘上官青儿那时候有了孕,怕慕容皇后知道,和二皇子一道瞒天过海。将孩子送回了上官府。我父亲便将他当了嫡子养。”
“你说什么?”明琛眼光一凝,面上惊骇极了。
“如三皇子所听,本是能让上官家诛九族的辛秘。清颜以为会藏在肚里带进坟墓。谁知道,有人心思深沉。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上官清颜急促呼吸了一阵,又慢慢转为面色平静。
“实不相瞒,清颜中了毒。家父为了清颜暗地里寻医问药,却是药石无医。眼看着清颜越来越熬不住了。上官家要让与他人叫清颜怎能甘心?”上官清颜咬牙切齿,狠狠道。那眼眸深深,淡淡秀致的眉毛皱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
“中毒?”沈潘听到这两个字就下意识地心头一跳。
不怨他,凤连身上的毒,他还没什么头绪。日日夜夜想着,放在心上压抑极了。
“若是中毒了,恕我直言,二皇子又为何多此一举动手?”上官家的世子哪里是说杀就杀的!
“可是上官世子不日前刚订的一纸婚约?。”一旁的沈清皱皱眉。
“是。”上官清颜闭上眼睛。“家父不死心,急着给清颜冲喜,向李家求娶了长房嫡女。”
“李家长房嫡女与我是青梅竹马。她早便对我倾心。清颜当年未染上病时,家父便有意让我们结秦晋之好。”
“二皇子怕那毒太慢了,待到你有了子嗣,直接立世孙,让他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沈清反问清颜,说得一派轻松。
“清颜也是如此想的。”上官清颜点点头,叹了口气。“何况李家长房嫡女,意味着李家势力。李家常年不偏不倚。可我却在发觉二皇子野心后,打草惊蛇了。二皇子也怕我求娶了李家嫡女后鱼死网破,说动了李家让他多一个对手。”
“所以他就再等不了用毒来害你。直接买通了人,一刀了结。”沈清越说越自然。说到最后甚至嘴角一勾,露了个匪夷所思的笑。
“关键是,这大案小案,尽皆用了同一种手法。明里暗里却将矛头指上了明琛。若是案子一日不破,倒是平白往明琛身上倒了脏水。”沈清忽然一拍掌,笑了。“怎么样?三皇子?你这二皇兄一石三鸟用的怎么样?”
沈潘总觉得自家三叔在讽刺他怎么回事?
识时务不插话的沈潘抽了抽嘴角,连着自家三叔直接叫了三皇子名讳这等失礼的事都没提醒他。
“上官世子可想到该怎么渡人渡己?”沈清幽幽一叹,狡黠道。“那借力打力之法,还望点拨一二。”
沈潘从没觉得自家的三叔也是这么奸诈的人。
看着吧,一会儿定然要坐地起价了。
沈潘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硬撑着和他们谈生意的上官清颜。
亭台
盛都的冬日也冷得紧。
今日里,沈潘倒是好不容易好好地打扮了下自己。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纹深衣,挽了发,沈清甚至还让他提前带了冠。
都说人靠衣装,沈潘抽了抽嘴角,扫了眼铜镜里人模人样的自己。发觉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走了啊。”沈潘不自觉哼哧一声。忽然觉得不雅,倒是收敛了些,冷肃刚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那里一站就是泰山压顶的肃杀之气。
“劳驾了。”仍然卧床的上官清颜吃吃一笑。好看的脸上透着层淡粉来。精神头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这是离京不远处的靖国公府的一座僻静庄子。上官清颜的身子骨弱,明琛一边藏着他让他静养,一边为他找出自皇宫里的那种秘药的解药。
这也是沈潘抑制住自己去找以身犯险的范送,哪儿也不去,甘愿守着上官清颜的原因。沈潘能够确定上官清颜和凤连种的是一样的毒。
陪着凤连十几年,有幸目睹上官清颜一次发病的沈潘有绝对的权威将他们俩之间背后的凶手们划个等号。
沈潘有时候想入非非甚至觉得亲自去二皇子府上直接搜会比明琛暗中从皇宫调查要快得多。
这当然被他三叔理所当然地否决了。
二皇子府又怎么是说进就进的?明玦这十几年从无到有,没什么真本事能跟着他们斡旋那么久?怕只怕是进去容易,一旦打草惊蛇,他们一个不落,被人一齐揪出来了。
哎。他就说吧。他三叔有时候真的是龟毛。怪不得被人压着欺负!
沈潘好歹是听进去了些,没有再想夜探二皇子府了。
日日本分地守在上官清颜身边,好好照顾他。差点没憋出个鸟来。
盛都的贵公子们,坐着有坐着打发时间的物什。他们下棋,看书,做赋,有时候甚至还能闭着眼睛冥思。
这些毫无疑问地在天生就喜静不喜动的上官公子身上不一而足。
沈潘也是贵公子,可沈潘不爱下棋,不爱看书,不爱做赋,更不爱坐在那里瞪着眼睛冥想。
上官清颜在庄子里读了三天书,他在庄子里练了三天的武。时不时地,上官清颜走出来给他叫一声好,再慢悠悠退回去烤着火盆。然后,没有然后了。
所以上官清颜在收到三叔递来的消息找请他帮忙时,沈潘还在心里感慨,今日里总算是能出去一趟了。
鉴于城里画得像屎一样他的画像被贴了个满。沈潘还乖乖顺顺地好好地拾掇拾掇了自己一番。
别说,穿着缂丝暗纹的月白深衣,带着个镶着绿珠石的冠来,加上毫不掩饰的泠然冷意。饶是他那张脸毫无变化,沈潘也与几日前混迹在军营里,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李二狗不是一个人。
何况沈清还给他送了个□□来。
今日是盛都的赏梅天。
家家户户的权贵小姐们都会收到帖子,去京郊的百梅园里赏梅。
沈潘穿得人模狗样就是为了进去那百梅园。
嗯,或者不进去也可以。
风在吹,呼呼的。沈潘打马疾驱,在通往百梅园的一个岔路口上好歹停了下来。
这条路从早上开始,熙熙攘攘,不知道多了多少豪华的马车。
连着盛都的知府都惊动了,沿路上设了不少的关卡。还有成队家兵奴仆们,这一路上倒是喧嚣。
沈潘放眼望去,乌压压的马车从头拍到尾,不甚儒雅地涶了口唾沫。惹得刚巧经过的一辆马车上的车夫翻了个白眼。
奶奶的,这可怎么找?城里他又进不去。
不远处的细雨亭里丝竹阵阵。寒冬腊月天里,有几个少年郎不知站在里边做何。
倒是有一个人从远处同样打马而来。看着倒是挺俊逸的。
“兄台也是想半路里寻些乐子的?”那打马的少年郎眯着眼睛,笑嘻嘻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着沈潘套近乎。
“我去百梅园。”沈潘抬头看他一眼,冷冷道。正烦着呢。他若是知道去百梅园的小姐们那么多,一定不在这儿守株待兔。早潜进去偷了人就跑多好?
“那百梅园有甚好玩儿的?要我说啊,岁岁花开,都是一样的景,年年人来人往,人也是那么几个人。哎。”少年郎着了身大红骑装,骑装上还用金线刻了云纹。看着就值钱。瞧那派头,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也不知怎么就往沈潘这儿凑了。
沈潘眯了眯眼。看了他身下的赤血宝马一眼。到底是按捺住了脾气。
“你想作甚?”沈潘深吸口气。吭哧吭哧道。
“哎。兄弟。你也是被逼着出来相看姑娘的吧?”那红衣骑装的青年郎拉了拉缰绳,靠近了些,低声道。
“看着你这一身打扮,可怜见的。莫不是被老娘逼得狠了?”青年啧啧嘴,颇为惋惜道。“要我说。那些个只知道听戏绣花买胭脂的娘们有什么好的?到头来娶个母老虎回家,老子还怎么去清歌苑找相好?”
清歌苑是男妓坊吧?
哥们,猛!
“你想作甚?”沈潘抿着嘴,上下打量他一眼。但是对这位坦然说清歌苑的多了不少好感。
“不作甚啊。”那青年笑嘻嘻道。“觉得兄台面貌生猛,交个朋友呗。”
“不必了。”沈潘抽了抽嘴角。拽着马就想走。
“哎哎哎,莫走啊兄台。好歹帮个忙啊。我娘还让我寻个小姐回去结秦晋之好呢。”红衣少年大叫着,拍了拍马要追上去。
呸,神经病。
沈潘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扭头瞪了他一眼,唰地提了速度。
“兄台,有那么急作甚?不吃了你。”那红衣少年笑嘻嘻道。不急不躁,只高声叫道。
沈潘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老马,再看看人家的汗血宝马,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干什么?老子不好你这口?”沈潘急了。气呼呼吼道。
他当然好这口,可那涎着脸的混账哪里有又乖又顺还能将他伺候得美滋滋的明琼好?
“哎?”红衣少年一愣。“我有这么明显吗?”
“去你娘的。”沈潘狠狠挥了鞭子,打在汗血宝马的屁股上。那马嘶鸣一声,驮着聒噪的主人往前疾驰。
世界清静了。
沈潘呼了口气,快速下马。将马拴在前面不远处的亭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