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125)
而且听说甫一下朝就急急召见了孙敬前去回话。
似乎有记忆以来,他一直是畏寒的,德叔说,刚去西北的那两年,他身子完全受不住,病得床榻都不能下,后来实在没法子,一到十月,他都是跟罗将军悄悄把他送往滇西,直到翻春才有将他接回。后来大了一些,体魄强健了一些,便没有再去,只是慢慢让他熬着,熬到后来,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只是一入秋,手脚就凉,他瞒着连德叔都没有说,他大了德叔也不好再像幼时那般近他身,才没有被发觉,不成想,回了京,到叫这人这般挂心……
“一场秋雨一场寒,得仔细些。”玄湛嗔怪的作势瞪了瞪眼,“孙敬说你又有一些肺燥,眼睛是不是有些不适却瞒着我?”
“没有。”这人做了帝王,将帝王心术学得出神入化,现在是直接将这些用来盯他,他身处这太极殿,里里外外都是他的耳目,不谈其他,只他身子这一条,不管细微末节,点滴都瞒不过他。
他肺燥还是之前他初回京在王府这人派孙敬前来请脉时知晓的,可是现在一听孙敬说他有些许的肺燥,立刻就联想到他的眼不适,孙敬都没未发现,他自己也只是晨起时有些许的不适,并无影响,这人却很是上心……
以前他只以为这人身为帝王,惯常对举足轻重的臣子都事事留心心思缜密,现在才明了,对他的事无巨细都仔仔细细留意,并非是他所想的那般帝王对臣子的帝王之术,他这般只是因为他爱他疼他。
“当真没有?”
尽管他言之凿凿,但玄湛却是不信的。但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他这眼睛不适到何种程度,见他一切如常,他也拿不准他到底如何。
“嗯,别担心,如若真有不适,我定不瞒着。”见他疑心重重,云恸只得一再保证,“南苑秋祢之事,朝中那些大臣可有异议?”
闷在宫中这些日子,他到底是向往那些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岁月,那是他为之半生征踏的属于血脉的荣耀和骄傲!
他生就属于战场和铁蹄,如若这人是他宿命,那战场就是他命之归宿!
玄湛定定望着怀中的人儿,目不相错。
“怎么了?”见他这般,云恸下意识的摸摸脸,“我脸上也染上墨汁了么?”他方才整理了小半个时辰的兵书,是有些投入,衣袍和手上都不小心染上了些许的墨,倒是没注意是否染到脸上去了。
玄湛摇摇头,“我真想看看,我的恸儿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运筹帷幄意气风发!”
云恸闻言,微微一笑,笑意见满是说不出的傲然和从容,“这是我的血脉的天职。”云家人本就是为守护而生,要守要护,自然是要征战杀伐!
想要无坚不摧的征战四海,自是要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否则谈何无往不利?
玄湛只是笑,守护大胤这万里江山,是云家人的天职,可是他却从来都不愿他双手染血,半生征伐。
在对这个小东西的事情上,他永远都是这般矛盾,明知他为征伐而生,他最为之自豪的便是他的血脉带给他的荣耀,可是他却想要护着他一生顺遂安定,没有征战也没有杀戮,安安然然的过这一生,免他忧免他苦。
“我已经下了旨,十日之后出发,移驾南苑,这几日你就听孙敬的,好生养着就行,其他的事情全安和福全知道该如何打点。”话题刚起,他却不愿再在其上纠缠不休,转而说起南苑之行,突然想到什么,他侧头笑眯眯的道,“此次行猎,允云德随伺左右。”
果然,这人儿一听,眼眸顿时一亮,还未来得及高兴,突然想起人已经叫他打发去往雍州协助云九了。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德叔进宫时,我打发他去雍州帮衬九叔了。”
玄湛略一沉吟,“那是召他回京还是另做安排?”
难得出宫,虽说主要是替他疗养身子,但是到底是行猎,他也不愿拘着他,让他去松泛松泛筋骨也是好事。
既是因他成行,自不能让他扫兴。
一旦入冬,他只怕整个冬日都要拘在太极殿,如若有了身子,更是直接要拘上十个月,到时还不知他要如何耐得住性子安安分分的养胎了。
略一想,便打消了召德叔回京的想法,“不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雍州的百姓还未安置妥当,德叔在九叔身边,怎么也能帮上一把,我左右是闲人一个,何必耽误治灾大事。”
“别担心,昨日云九才呈了折子上来,雍州之事已逐渐安置妥善,定不会叫无辜百姓受灾之际还受严寒之苦。”安抚的拍拍他的背,玄湛笑道,“如若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去往南苑。
云恸颔首,清楚这人到底不是昏聩的君王,如若雍州之事悬而未定,事无妥当,他只怕也无心思去往南苑。
“那云图皇子……”说起雍州,云恸心中的介怀就犹如鲠在喉。
他恐怕此生都无法释怀,他在雍州丟了一个孩子——即便他是用这个孩子,换了全城百姓的性命,现在想来,无论当时他如何震惊,如何难以置信,可若他安稳在他腹中,他到底是不舍他的,无论多艰难,到最后他都应会留下他。
可是,他却来去那般匆忙……
玄湛温柔纟遣绪的眼中豁然杀意四溅,“此事我会处理,恸儿你无需多想。”
云恸知道,这人是记仇的。
从事发到如今,几个月了,那被生擒的云图皇子至今毫无半点消息,他就知道,这人只怕是要先在那直接作孽之人身上讨个够本,然后再拿云图开刀,可是他的滔天之怒能这般平淡无波的埋上几个月,他简直难以想象,到最后这人到底要报复到何种程度,才能以消他的丧子之痛..当时他因孕子之事震惊得无以复加,却又在那样的时候失去了孩子,整个人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根本无从顾忌那些不相干之人,如今想起那罪魁祸首,心中依然恨意难消,这人却是从一开始就镇定冷静,只怕事发当时,将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他方才想完,玄湛便悠悠开口,语气淡然,“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这远远难消朕心头之恨……”
可是那越是淡然越是令人战栗的话语出自一个皇帝之后,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朕的丧子之痛,云图王也该同享才是。”
果然..云恸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他到底也是有仇必报之人,这人想要报复便报复吧。
失去那个孩子,他们心底的伤痛都太深,甚至不能碰触,既然伤痛到不能碰触,那么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否则,只怕经此一生,对那个孩子,他们都不能释怀……
□作者闲话:恢复第一步,先把这该死的拖延症给治疗好了再说!!!!!!!!!!!!!
第133章 秋已转凉,绵绵秋雨携着秋风一扫,整个天地都陡然肃杀,不过两三日光景,满园子的墨绿就已见衰败之色,湖山洞石初现秋日萧瑟,除了那浓郁的桂香和怒放的菊花还诉说着他充沛的生命力。
对常年困在后庭深苑这方寸间的女人而言,这不是一个令人心意舒展的好时节,因为孤单因为寂寞,因为这漫漫岁月和长夜,熬得她们心力交瘁,熬得她们从憧憬的豆蔻成了悲春伤秋的深宫怨妇。
帝王性子冷清,一向不睦后宫,无爱亦无宠,争夺都无从而起,因为她们甚至都没有可争夺的人或物,只是寂寂寥寥的在这深宫中熬着,至于熬什么,她们自己也不知晓。
可两日前那道圣旨,如天崩地裂的惊雷一般,震惊颠覆了整个静若止水的后庭。
皇帝下旨废黜宫妃,按说这么大的事儿,前朝早已得到消息,除了贤妃的父亲人微言轻又远在豫州,淑妃和良妃的父亲皆为京官,且具为功勋世家,爵位在身的高门,并非是说不上话的小门小户,可是皇帝旨意已下两日,却诡异的纷纷寂静无声,甚至连内眷都无半点走动,更遑论递牌子进宫了!
王辅臣是天子门生,对于皇帝陛下的决定向来是眼观鼻鼻观心,牵扯到了皇帝陛下的‘家务事’更是谨言慎行,以他马首是瞻的六部都是些心如明镜的,身为外臣家族又没有亲眷入宫,以这些年皇帝陛下对后宫的冷淡,皇帝陛下后宫这趟浑水,他们自是不敢去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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