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将军(52)
房门被紧紧带严,赵简雍身穿一袭纯白的广袖长袍,也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柔柔的躬身施礼道:“王爷王妃一路辛苦,请恕简雍未能远迎之罪。”
“赵大人客气了。”澜璟也挂起了平日里惯有的顽劣笑容,带着几分讽刺的抱拳还礼道,“赵大人运筹帷幄,救我二人于百里城郊之外,澜璟自是感激不尽。”
“哦?”赵简雍满眼疑惑的挑了眉,神情微微一滞,随后便略带不解的追问道,“王爷在城郊可曾遇到难处?”
“遇到一伙黑衣刺客,身份不知。”黎玄此刻看他的样子,似乎确实不知情,但也不愿澜璟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便冷冷的抢先回答道。
“竟然在我长安地界上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下官失察了。”赵简雍倒也毫不在意黎玄的态度,含笑转过身向着一张矮桌旁走去,“请王爷放心,连总兵定会全力追查此事,力保二位在长安境内的安全。”
暗金色的羊绒地毯上,一张金丝楠木的精致矮桌陈放在临近窗旁的位置,桌面上,一套天青瓷的茶具映照在渐渐西去的暖阳中,泛起一抹柔和的微光。
三人在桌前相对而坐,那红铜茶炉上滚滚而起的水汽氤氲了众人的视线。赵简雍熟稔的沏了两杯清茶递到二人手中,看着黎玄仍然带了几分警惕的眼神轻轻扬了唇角。
“我请二位来,一则是略尽地主之谊,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二则是有一样东西,想要亲手送给璟王殿下。”他双手端起茶盏,示意般的对着澜璟敬了敬,独自轻啜了一口。
“何物?”澜璟见他终于进入了正题,顿时认真的回看过去,夕阳笼罩着的余晖下,只觉得他那清澈的眸子里似是藏了万千丘壑。
“一幅画……”赵简雍拂袖将茶盏放回桌上,转身从背后的地毯上拾起一个简单的卷轴,缓缓送到澜璟面前,“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只是下官的拙作而已……”
“祈雨图……”澜璟双手接了,同黎玄一起将那卷轴展开,落款上那三个醒目的题字让他心中隐隐有些疑惑。
前一阵子时逢大涝,江南各处都在受灾之列,如今他却画了一副祈雨图,究竟是何用意?
“技艺拙劣,还请王爷王妃不要见笑才是。”
两人正对着图画沉思,赵简雍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二人的思绪。澜璟侧头看了黎玄一眼,见他也是满脸不解,只好勉强勾了勾唇,昧着良心低声夸赞道:“这画上之人和物栩栩如生,赵大人真乃妙手丹青啊!”
赵简雍看他满脸虚伪的样子,知道他并未看出其中玄机,却也不多言,只是浅笑着轻声推辞道:“王爷过誉了。”
“多谢赵大人,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澜璟默默的把卷轴重新捆好,交到黎玄手中。反正既然送与了他,也不急于看这一时,回去以后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研究。
总之……这千年狐狸的心思,确实难猜的很啊!
第四十四章 诗情画意
“王爷既然微服来巡,自然不愿住在府门官邸,下官在长安城中有一套私宅,打理得还算干净,无论居住还是出游,总要比市井客栈方便一些。”赵简雍见澜璟二人面前的清茶一口未动,也不觉得尴尬,轻轻提起茶壶给自己杯中添了一些,继续道,“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用来落脚,宅中也并无安排他人,王爷王妃自可放心居住。”
澜璟闻言,颦眉默默向黎玄看去。虽然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对于这个人发自内心的提防,却让他一时做不了决定。
“那便叨扰赵大人了。”黎玄垂眸,对着赵简雍抱了抱拳,既然他言尽于此,若是再推辞反而显得太过忸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休整两日,顺便研究一下他送这幅画的用意再回都城不迟。
“赵大人。”澜璟看黎玄替他做了决定,便连忙跟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刚进长安郡的那个镇子中所见所闻,便带了几分赞许的继续道,“这次涝灾影响颇深,四郡之中灾民无数,赵大人能够开放城门,施粥救人,澜璟十分钦佩。”
赵简雍微微沉默了片刻,才轻敛了笑意叹口气道:“这些年灾荒不断,百姓们本就过得凄苦,如今又逢大涝,朝廷征收的税银却丝毫不见减少。赈灾款项批下来,还要经过层层盘剥,到了我这所剩不足十分之一。前两年,我还曾上书朝廷反应过这些弊病,却无一不是石沉大海,如今我也只能略尽自己微薄之力,让更多的百姓不至于饿死罢了。”
“赵大人所做之事已是尽力而为了,至于朝中之事,我们也同样无可奈何。”澜璟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突然觉得所说太过,掩饰般的戏谑道,“倒不如纵情山水风景,畅享美酒佳肴来得痛快!”
“王爷洒脱,在下佩服。”赵简雍表面上似乎在夸赞,心里却在暗暗嘲弄他的欲盖弥彰,有些事掩在心中,止于唇舌,倒也确实不必点破。
“赵大人,宴席已经在暖阁备下了。”
正在澜璟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恭敬的叩拜声。赵简雍侧头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着的房门,笑着对澜璟道:“璟王爷一路车马劳顿,沿途百里也没有什么酒肆驿站,现下我备了些薄酒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还望您一定不要推辞。”
澜璟一连饿了两天,此刻一想到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肚子顿时不受控制的咕噜了一声。
黎玄看着他突然在脸上绽开的尴尬神色,笑着将自己温暖的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安抚般的握了握,侧头对着赵简雍朗声道:“既然是赵大人美意,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酒足饭饱,连敬之便亲自护送着二人穿过几条街市来到了赵简雍的私宅。
这是一套三进三出的庞大院落,房屋宽敞整洁,用物装饰华美,虽然处在整个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周围却意外的十分幽静。凌风带着邱阳去简单布置日常用物,凝雨便不动声色的将房子周围探查了一遍,直到确认安全以后才转身走出了大门。
黎玄前脚刚进了内室,澜璟便快走几步,从身后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俊美的侧脸贴在他厚实的脊背间,一种熟悉的温暖便隔着衣物在身上缓缓蔓延。
“怎么了……”黎玄微微偏了头,轻轻拍了拍他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宠溺的低声问道。
“不知道……”澜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半垂了眸,喃喃自语般的轻声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心里有点……”
“我明白。”黎玄缓缓转过身,将他揽进自己温暖的怀抱中,满眼怜爱的低了头,在他的额间,脸侧,唇角轻舔浅啄的亲吻着,带着几分温柔的安抚味道。
又是水匪,又是雪狼,又是刺客,这短短不过十几日的时间里,两人却经历了太多的危险和不测。自己自幼生活在刀尖舔血的西北战场,自然不觉得怎样,可是从小养尊处优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沾染鲜血的澜璟,一定会害怕吧?
此刻的他虽然不说,可是那紧紧抱着自己的小手,在怀中微微发抖的身体,都在这温顺的依赖中向他倾诉着心中不安。
“这两天凝雨要去处理一些琐事,我们也稍稍修整几日,刚好细细看一下赵郡守送你的画中究竟藏了什么乾坤。”黎玄抚了抚澜璟依然冰凉的小脸,拉着他坐到屋中的红木方桌旁,独自转过身,取了那幅水墨卷轴放到桌面上一点一点的慢慢展开。
赵简雍的工笔画用墨考究,笔力精湛,一看便知技艺不凡。
巍峨的群山下大地早已一片荒芜,树木枯萎,土地皲裂,偶有几株稀疏的野草可怜兮兮的匍匐在脚边。太阳已是渐渐西偏,却依然炽热夺目,毫不留情的炙烤着早已不堪重负的万物生灵。
画面中,一群穿着朴素的村民扶正老携幼的聚集在荒芜的土地上,背对着骄阳,整齐的跪拜在一座宏伟的青龙图腾之下,巨大的木质供桌间,花纹精美的香炉里氤氲开一片袅袅升起的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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