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将军(116)
好一派恬静景象…
凌风感慨着从雪松之间穿行而过,轻轻扬起的雪雾打湿了他墨色的衣衫。他默默抬眸向前望去,只见被篱笆围起的小院中,厢房上正缓缓飘起一缕炊烟。
“凌风?”
澜瑄此刻正在灶台前煮着清粥,一抬头便看见凌风单手扶门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禁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澜璟出了什么事?”
“王爷无恙。”凌风连忙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函,双手递到澜瑄面前,低声道,“王爷说等您看完,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便写封回信给他。”
“额……好……”澜瑄稍稍迟疑了一下,连忙用布斤擦了擦手,接过这叠厚厚的书信。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信封上的印鉴是澜璟无疑,可里边却没有一个字是他的笔迹。整整十页,都是文书抄录的审问元明的口供。
澜瑄借着晨光,一字一句认真看着,可是那捏着信函的白皙手指却渐渐开始发抖,直到整个纸张都跟着颤动起来……
凌风静静望着澜瑄,那单薄的身躯始终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此刻的样子,可是凌风却能够想象出信中的内容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杀人,通敌。
澜瑄心里阵阵刺痛。
曾以为他坏事做尽,最终却是他独自担下所有罪名,只把自己蒙在鼓中……
出乎意料的结局。
“我……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澜瑄看完了信,却迟迟没有转身,只是嗓音却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凌风知道,是他不愿让自己看到他此刻的脆弱样子,但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却狠狠出卖了他的痛苦,“你回去吧。”
“……是。”凌风会意的在他身后叩拜下去,见他确实不愿再多言,便稍一纵身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皇叔……”澜瑄紧按着胸口,独自无力的靠在墙边,抬起头,却已是泪流满面。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棱柔柔的洒在地面,投映出他孤单的身影。就如同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放在一个被人胁迫的角色里,去逃避这段不伦之恋的罪恶,恨他,怨他,踽踽独行。
……
新皇登基,朝臣更替。澜璟用最快的速度除掉了澜政身边那些趋炎附势的文官武将,加开科举,选拔人才,并重用了不少能臣贤士。
可是退敌有功的四郡总督赵简雍却拒绝了加封宰相的恩旨,依然稳坐四郡,不肯离开。
江南总兵连敬之身穿铠甲,头戴金盔,大步穿过总督府布置华美的庭院,来到了赵简雍的寝殿之外。
守门侍卫看了看在门外站定的人,立刻习以为常的行了礼,高声通报道:“连总兵到!”
“敬之来了?”清透的嗓音从殿内缓缓飘了出来,带着些许晨起时的慵懒,“快些进来吧。”
连敬之对着那侍卫点了点头,便独自迈进殿门,随手将披风挂在廊间的龙门架上,向着内殿走去。
赵简雍素来怕冷,屋子里始终烧着地龙,连敬之掀开内殿的厚缎门帘,夹杂着淡淡檀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刚刚晨起?”连敬之挑眉望去。
只见此刻的赵简雍穿着一身棉质寝衣斜倚在红木软榻间,膝上还盖着一条薄毯,矮桌上的雨前龙井正蒸腾着缕缕热气。
“嗯,今儿个休沐。”赵简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榻边的软垫扬了扬下巴,勾唇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刚刚端了一窝水匪余孽。”连敬之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拾起赵简雍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水龙寨这次算是彻底清剿干净了。”
“辛苦了。”赵简雍稍稍直起身,端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新茶,浅笑道,“朝廷这么多年都束手无策的水龙寨,你只用了月余便收拾利落,当真厉害。”
“哪里~”听到赵简雍的夸奖,连敬之虽然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十分受用,朗声笑道,“不过是之前那些人收了黑心银子,并没有真心去剿匪罢了。”
“这杯我敬你。”赵简雍又取了一个青花茶盏,给自己倒了些茶,垂手在连敬之的杯身上碰了碰,调笑道,“我这暖和,今天便留在这儿歇了吧。”
“好。”连敬之高兴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听说朝廷有意调你回去任宰相,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拒绝了?”
“好事?”赵简雍冷哼了一声,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连敬之,挑唇道,“伴君如伴虎,宰相这碗饭岂是这么好吃的?!如今我在这边独领一方水土,只要岁岁交够了朝廷的税银、贡品,管好我四郡子民,便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赵简雍将手指轻轻覆在连敬之的手背上,喃喃道:“再者说,若是我回了都城,你却不能调任,我们岂不是要两地相隔了?”
“舍不得我?”连敬之心里美滋滋的,凑到他身边调笑道。
“这辈子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会算计琢磨。”赵简雍抬手捏起他线条分明的下巴,浅笑着弯了眉眼,“只对你,却从未有过……”
第一百零二章 不辞而别(上)
初春时节,万象更新,纤长的柳梢头悄悄添了一抹淡淡的新绿。
天气真好,阳光明媚,就连晨风都带着几分春日的气息。这么多天,朝中事物渐渐步入正轨,可澜璟却独自坐在璟王府的庭院中,愁眉不展。
“怎么这样一副难看样子?!”黎玄寻了澜璟整个清晨,终于在花园中找到了他。只见此刻,他正捏着一封密报坐在假山旁发呆,就连枯叶掉落在身上也浑然不知。
“皇兄失踪了。”澜璟回头看到黎玄站在自己旁边,将手中密报轻轻扬了扬,“凌风把元明口供带过去的当晚,他便留了个字条独自离开了。”
“字条上写了什么?”黎玄接过密报,缓缓坐到澜璟身边,发现这地面又冷又硬,不禁狠狠颦了眉。
“大概就是不要担心,也不用去找他的意思。”澜璟低低的叹了口气,或许是关心则乱吧,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的去向并不难猜,一定是去了西北方向。”黎玄垂眸,随意扫了一眼那信中的内容,淡淡道,“你只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对么?”
“嗯。”澜璟拼命点点头,那琥珀色的双眸濛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动人无比,“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找?找到了……又能怎样……”
黎玄勾唇,抚了抚他柔顺的发丝,低声安慰道:“最近军中无事,你只管在府里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替你去办。”
“如何办?”澜璟不解的抬起头,满眼疑惑的向他望去。
黎玄便顺势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覆在他耳边呢喃道:“相信我。”
……
虽说是官路,可是因为方圆百里荒无人烟,长期不得修缮,这段路面也是坑坑洼洼难行的紧。
澜瑄背着行囊,骑了一匹枣红骏马奔驰在荒山野岭之间。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生活,风餐露宿,又饿又冷,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可是下一个驿站还遥遥无期。
他抬头向遥远的天际望去,夕阳已经渐渐落在山巅,呈现出一片醉人的霞红,可是路边除了荒山枯木竟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昨夜辗转,心里却越想越痛,直到打开木窗让夜风吹透衣衫,依然窒息得厉害。
这么多年,自己仿佛一直被皇叔强迫,无力反抗。可是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发现只不过是自己对背叛伦常的逃避。
他不顾江山,满手血腥,独自背负一身骂名只为救活自己。
而自己却畏他惧他,厌他恨他,误解他欺凌主君争权夺利。
西北流放之地,森冷苦寒,流刑犯人终日挖山凿石,做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苦力,几乎每一天,都有人累倒在工地。所以来到这里,看似免了死罪,也不过是痛苦的多活几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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