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凌霄[古穿今](25)
晏白这时忽地又退了一步,带着几分笑意,恰到好处地说:“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你更不好意思了,脸皮那么薄。”
叶梦舟恼羞成怒:“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跑过来!”
晏白十分冤枉:“这怎么能叫突然呢?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去s城吗?我来找你,你妈妈让我直接去你的房间。”
叶梦舟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他前思后想,是他自己在这做贼心虚,拿着裤子去阳台晒了。妈妈看到他,丢人地说:“你看看你,一放假就懒了,人家小晏过来找你,你这么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我都替你觉得脸红。晏白每次过来都清清爽爽的。”
叶梦舟这才意识到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实在是形容不雅,被晏白衬得更丑的。
晏白连忙说:“阿姨,我在家也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叶梦舟赶紧洗了个战斗澡,捡了衣服穿上,背了个书包,就跟着晏白出门了。
两人一起买的票,邻座座位。买的时候他不觉得怎么样,这才在梦里和晏白做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之后,坐在领座就让叶梦舟觉得是不是靠太近了。他都能闻到晏白的洗发水的香气,然后又觉得自己太杯弓蛇影了,明明晏白什么都做,只是被他梦见,就要这样被提防着了吗?
叶梦舟纳闷地想,姐姐和他分析说,他梦见的东西都是现实的投影,那他梦见晏白亲他是因为什么呢?他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到,反倒把自己弄得开始犯困了。
坐高铁路程将近两个小时,说快不算很快,说慢也不是很慢。叶梦舟昨天又做了一晚上梦,睡得浅,实在有些睡眠不足,上车以后没多久,睡意便晃悠悠地笼罩过来,打了个哈欠。
晏白问:“你是昨天睡得很晚吗?不是才睡醒,这么快就犯困了?我本来都做好准备要听你给我一路介绍这个展览要去看什么呢。”
叶梦舟心想,还不是怪你。
晏白不怀好意地问:“你到底梦见什么啊?”
叶梦舟望着晏白,愣了下,慢腾腾地红了脸:“没、没、没什么……”
晏白本来没往自己身上想,但叶梦舟否认前看着自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让他的心也突然漏跳半拍似的。虽然他一直往叶梦舟身边黏,但他压根没指望叶梦舟能这么快喜欢上自己,打算做好打长期战斗的准备。
晏白大着胆子,厚着脸皮问:“该不会是梦见我了吧?”
叶梦舟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直截了当地否认:“当然不是你。”他觉得他也没有撒谎,梦里的晏白又不是现实的晏白。
叶梦舟的否认反叫晏白感觉像受到了鼓舞,晏白平时耍流氓耍得起劲,这次可能真被叶梦舟惦记上了,反而叫他突然变得纯情,换作往日,他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叶梦舟还小呢,晏白本来想的,也只是先在叶梦舟身边占好位置,提防着别人觊觎罢了。
两个大男孩,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接,一句话没说,只是忽然都脸红了,叶梦舟默默地别过头。
好尴尬。
晏白说:“你还是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展览吧。”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方才的事情揭过,叶梦舟拿出平板电脑,把收藏的网页找出来:“这次是纪念革命主题,除了各种模型,这次还会展览一些老设备,听说还有一架退役的二战飞机,会有老飞行员过来参加……”
叶梦舟给晏白说了好多,总算是缓解了部分尴尬。叶梦舟问晏白要不要打游戏,他在平板上也下载了空战类游戏。
一打起游戏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像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展览馆在接近郊区比较偏僻的地方,他们找路,转车,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炙热的八月,阳光直射的正午,马路烫得像把把鞋底融化,一进场馆,空调的习习凉风让叶梦舟顿时有种逃出生天般的错觉。
一进门,叶梦舟就看见了安置在空地上的退役战斗机,他直奔过去,在三四米左右的护栏之外站定,掏出问爸爸借的单反,他还记得自己的好朋友,回头看了还不紧不慢的晏白,着急地对晏白招了招手:“快来啊!”
晏白仰起头,万千心绪不知从何说起。
叶梦舟的语气像是偶遇一位绝世大美女,痴迷地说:“霍克-iii战斗机。”
这么多年过去,这架飞机饱经风霜和战斗,表面似是浸满一层名为岁月的特殊光泽。
仿佛看到一位曾经意气风华的老友虽然年华逝去但风度犹在,穿越几十年的光阴,终于重逢。
晏白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一下,竟觉得眼眶发热,他轻声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叶梦舟拍照拍得太开心,没听见晏白说什么,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晏白感慨地说:“……没什么。”昔日与他并肩战斗的“老朋友”,上上下下他哪里没碰过?再熟悉不过了。如今却只能站在护栏之外,远远地看一眼。
叶梦舟绕了一圈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照片,仍然不太满足,他向往地说:“果然实物和模型差了太多了。我好想摸一摸,看看是什么触感。”
晏白:“我也想摸一摸,触感很好……我是说,应该会很好。”
飞机的旁边还放着一块介绍牌,上面写着这架战斗机的服役历史,出产自哪,第一次参加的战役是在某年某月,参加过哪几场战役,曾经击落过几次敌机,又被击落过几次,被修补过后,再次上场,直至实在无法修理,只好退役。
其实现在这一架战斗机早就不是出厂时最初的配置了,当年战时,领海几乎都被敌军封锁,切断了从国外进口飞机的途径,导致难以补充飞机和其他航空器材,差不多是打一架,少一架。所以大家会不顾此身地尽量保存飞机,即便修不好,零件拆下来或可再利用。
许多回忆被勾起,晏白如今回忆起其中的吉光片羽,仍能感到惊心动魄。
叶梦舟在这转了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和晏白说:“走,我们去看看别的吧。”
他们走到一个玻璃柜前,玻璃柜里只有几本折页的簿子,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其后备注了生卒日期。
晏白记得自己死在哪年哪月,找了一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二十五载的人生,在纸上只有这么短短的一行字。
人名密密麻麻,根本看不过来,叶梦舟没仔细看,见晏白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变得黯然,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怎的,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晏白”两个字。
叶梦舟小吃一惊,说:“竟然和你同名同姓。”
晏白笑了下,说:“我这名字这么普通,没什么稀奇的。走吧。”
两人走着走着,背后传来一个老人颤巍巍的呼唤:“队长……队长……”
叶梦舟起初都没意识到是在和他们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老人拄着拐杖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叶梦舟停下脚步,晏白跟着停下来。
老人家看上去应该起码有□□十岁的年纪了,瘦骨嶙峋,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两个眼珠大概是得了白内障,灰色浑浊,应当不大看得清东西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想要跑起来,可也只是步履蹒跚的慢走而已,像是身体随时要散架,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他终于追到了,颤抖瘦削的手指抓住晏白的衣角,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队长……你等等我……”
老人看着晏白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假牙。
作者有话要说:
25、第27章
晏白记忆里有个叫小胡的小男孩, 十岁的年龄, 长得却像是只有七八岁,圆圆大大的脑袋和瘦瘦小小的身体, 像是枚大头钉,所以他们有时也管小胡叫“大头钉”。大头钉是修飞机的老胡收养的孤儿, 偶尔老胡会带着他过来, 他在一旁给干爹打下手,十分能干,嘴也很甜,见到飞行员总是两眼放光, 撒腿跑过来,围着他们转,夸哥哥们英俊帅气。大家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 他一过来,就塞几颗糖给他吃,什么寄信、倒水的活, 他跑得比谁都要快。
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大头钉说话,大头钉仰着头, 敬仰地望着他:“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飞行员,去打鬼-子!”
他摸摸大头钉的脑袋, 这孩子一头营养不足而稀疏发黄的细发,笑着说:“我倒希望,等你长大的时候, 我们已经把侵-略-者都赶跑,你只要担心考不好别被你干爹打屁股就好啦,上星期考试考了几分?”
大头钉用力地“嗯”了一声,对他咧嘴一笑。
晏白记忆里那张稚嫩的孩子的面庞在他的失神恍惚之间慢慢变化,与他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皮干骨瘦的老人重叠在一起。
晏白从没想过还能见到上辈子的故人,都过去快八十年了,就算没死在战场上,但谁能逃过岁月呢?对方竟然还认出他了?
这是大头钉吗?他死的时候大头钉还是个孩子,人生刚刚起步,而现在面前的老人已经风烛残年,将将走到人生的末端。差得太多了,他也不敢去认。
老人抓着他不放,笑呵呵地说:“队长,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女生追到这边,把老人拉开了,其中一个女生跟晏白道歉说:“对不起,打搅你了,爷爷有点轻度老年痴呆症,他认错人了。”
老人还不高兴:“你们抓着我干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们。队长,救救我。”
晏白问:“你是他的孙女吗?”
女生摇摇头,说:“我是‘关爱老兵’慈善组织的义工,胡爷爷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胡爷爷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活动,特地叫我们带他过来看看。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胡爷爷非要跟着晏白,女生怎么温柔耐心地哄都没用,不肯走,晏白转头问叶梦舟:“你介意我们带上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