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33)
多亲近亲近人家,多赞美赞美人家,也尽量别让他浪的太过,能起到一个互相监督,共同进步的作用就更好了。
两个人要是有空呢,就一块放学做做作业,喝瓶汽水吃点零食之类的,要是往后能混得更熟一点,把这个关于小孩子之间的友情继续延续下去那就更好了。
对于自家亲哥的这个想法,小梁声虽然起初觉得有点别扭,但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他没主动问梁生这是因为什么,又为什么非得是林侗,但心里又隐约觉得对方也许是真心希望他在念书的这几年,能有个真正的朋友才会这样的。
所以后来回学校正常上课后,梁声虽然依旧被某个顶着小丫头名字的无聊家伙隔三差五地挑衅。
但他倒也不会主动和对方发生任何冲突,反而是一直默默地谦让起这个很多时候烦的要命的家伙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威震四方的梁拳王吗!拳王!你今天数学作业交了吗!”
“……”
“哇哇哇,梁拳王还故意不理我哈哈,脾气很大嘛,一中第一酷哥就是你吧,人家好怕怕啊,哈哈!”
“……”
这种无聊又吵闹的话,坐在自己座位上低头看书的梁声同学从来不主动搭理他。
林侗这个幼稚的小鬼头几番故意激怒他都没成功,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怪没意思的,后来也就讪讪地在心里随便骂了他几句,就收手干脆不玩这套了。
小梁声见他终于玩累了也没吭声,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和他打过一次架的家伙。
可这不观察倒还好,一仔细起来,小梁声倒觉得自己先前对他那样有点过分了。
因为他发现相比起自己来,林侗这看上去整天很乐观开心的家伙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如他的草稿纸和文具之类的,梁声就发现他很少会换新的。
铅笔都是两头一块用,用的只剩下一个铅笔头,草稿纸也是一张恨不得写满了才会舍得丢。
平时老师让大家去书店买个练习题回家做,他似乎也经常地买不起,都是鬼鬼祟祟溜去学校门口的书店拿笔抄写下来,再自己拿题回家做。
且不论跑人家书店抄题这个行为本身是不是不太正当,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侗还是和这个班上的许多人一样考到一样的学校,拥有了相似的起步点。
这排除掉一个人生下来就有的天赋,肯定也是有很多寻常人看不见的努力和刻苦在的。
这让梁声不由得对他了解的深入了些后,甚至是莫名地对他改观了不少。
而他这种态度上的变化放在林侗那边的唯一感觉就是,先前开学的时候,还和他故意装自闭的某个臭小子,好像开始和他有意无意地和他拉关系了。
不仅去食堂吃饭时会端着餐盘忽然一声不吭地坐他对面,体育课跑完步会奇怪地买汽水放他桌上。
有时候两节课下课了,居然还会忽然莫名其妙地主动走到他翘着腿的课桌旁边,对他说出这种诡异的话。
“下课了,你要我下去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遵守着自家亲哥指使,所以难得很主动的小梁声开口问。
“诶,不用了,而且您想干嘛,又想猫哭耗子假慈悲找我麻烦啦。”
因为心里发憷,所以有点警惕地退后了点的小林侗答。
“哈哈林妹妹,你别害羞呀,人家梁声也是心里过意不去想关心一下你啊……”
前排的两个班上的小同学听到他们的话瞎起哄了一句,而林侗闻言立马翻了白眼怒骂了一句。
“林妹妹你祖宗,再给我胡说八道我就连你们一块打的满地找牙信不信!”
他这一恼羞成怒,前排两个故意的同学立马转过去一起扑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读书时候这种班级里爱给人取外号的风气也不知道怎么就传起来的,但作为直接受害者,自诩是个老爷们的林侗本人还是有点气的不行。
结果林侗同学不知道的是,做人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这不上午才被梁声这个家伙还害的被班里人笑话了。
下午他就遇到了桩更糟心的麻烦,原来,他中午回家帮他奶奶烧午饭的时候,竟然忘了拿了样东西。
这东西说大不小,却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鼻炎药。
也是这件他平常都不离身的东西,把他一下午上课都弄得魂不舍守的,又是鼻酸又是烦躁,捂着那死活喘不上来气的鼻子连课都快听不进去了。
他心想着自己肯定得回家去拿去,不然得找奶奶送过来,可再一想自家奶奶那个样子要是跑来学校,那待会儿自己还得找人给专门送回去,否则肯定得走丢。
而且这种身体万分不自在的情况下,他的嗓子眼还特别想喝口水。
但好死不死的,他唯一的一个放在学校的杯子今天也给掉家里了,让他厚着脸皮问班上同学借,人家肯定也觉得自己很不卫生。
结果他下完一节课后,他正小可怜似的整个人蜷缩着发着愁呢。
恍惚间他就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了,他闭着眼睛也没听清楚是谁,还当是班上的其他同学,所以就病恹恹地回了句,我杯子没带想喝水。
而没过一会儿,那开头问他的身影就跑开了。
再等林侗回过神来,他就感觉有个家伙把一个装满开水,边缘还带着水珠子的杯子给轻轻地放在他桌子上了。
“你先喝我的杯子吧。”
说话的人是梁声,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淡,也似乎是真不介意。
林侗见状有点傻眼,但看到那放在桌子的那个干干净净的杯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
可他没来得及开口,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担心和紧张什么的梁声就先稍微放小声点打断了他。
“我听别人说,鼻炎是不会传染给人的,所以你现在喝我的杯子也不会不卫生,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也不渴,你先用着。”
林侗因为小时候生病有很严重的鼻炎,所以才老是流鼻水这事他从没和别人说过。
往常在班里正常上课的时候,他鼻子难受的要死都是举手躲去厕所的,就是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然后歧视自己这个问题。
虽然给他看鼻子的老大夫也和他奶奶说过,鼻炎这种毛病不会通过飞沫之类的传染。
可说到底,会在意这个问题甚至觉得他这个人很不卫生的还是很多的。
而且这鼻炎发作一是不美观,二也是容易被人笑话,尤其鼻炎要开个刀就挺贵的,他家那个条件拿不起这个钱。
加上他这孩子的自尊心比较强,以前还被人因为这个问题被笑话因此自卑过,所以贸贸然一听梁声这么关心他,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
林侗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其实得了鼻炎的,但左右想想都觉得这事很奇怪还不符合常理。
可这活到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把他弄得结巴了,半天都涨红着脸没吭哧出一一句话,一直到下堂课上课才转过头小声吱了一句,一时间倒真像个羞答答的林妹妹了。
“……谢谢。”
“不用,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这是我哥哥和我说的。”
因为这一句话,彻底解开先前那场矛盾惹下的怨气的小林侗和小梁声之间好像不知不觉就起了些奇妙的变化。
两个小孩开始时不时会一起放学,上学,课间一块做做作业,关系仿佛也在一天天变好了。
再到梁生十月中旬又一次要因为款项投资的事,准备和曹茂才一起去省城再次见见那位神秘的大老板的时候,他家这个已经时不时要接到来自某个奶声奶气的小崽子的电话了。
“声声!嘿嘿!是我!咱们周末一起去踢球啊,对啊,我奶奶今天不在家,她和我爸爸最近都被社区招聘去给一个罐头厂做小工了,对啊,工资特高,八十多块一天,一天只要做两个小时,还给帮忙检查身体,听说是个钱多了没处花的大老板开的,我们这但凡家里吃低保的阿姨奶奶家的瘸子傻子都被一次性招聘去了。”
“……”
“去了也不用做什么特别重的活,就只是帮忙在厂子里回收和处理下空罐头,说是罐头乱丢会造成污染,我爸爸有了固定的工作最近也不鬼叫了,我奶奶也省了不少心,我家昨天晚上还炖了一条特别特别香的大青鱼哈哈,我奶奶特意还让我们踢完球就来家里吃鱼呢……”
这些话梁生都是后来听小梁声和自己说的,当时闻言的他只勾起嘴角摸摸他的他也没说话,既没有和小梁声说那家厂就是自己的,也没说自己是特意去帮林侗一家的。
不过但凡小梁声主动上林侗家做客吃饭或者是留宿,他还是会从同学家长的角度,买一些适合的保健品,水果还有羊毛衫之类的让孩子带去给林家人,算作自己的一片心意。
而再到十一月初的时候,梁生给自家小孩在大学城附近千挑万选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的补习老师也终于是开始开课了。
这位老师姓彭,叫彭安良,早年在浙省大学深造几何和书序相关,是九十年代国内第一批提出几何学革新的人物,因为前几年于学术上十分繁忙,他几乎不回Y市来。
还是这几年算是半退休了,才独自回了老家开始教育周边夜校和成人大学的几个学生。
他给别人上课平均收费不高,主要针对部分竞赛学生和准备专升本的学生,讲的东西也是很有针对性。
但同时,对于自己学生的日常管理也是十分的严格苛刻的,尤其是一般学校的初高中孩子,即便是听说过他的名声,也极少会愿意去上这个凶老头彭老师的补习班。
毕竟平时在班里上课学习的压力本就巨大了,好不容易周六周日能休息一下再被这么个补习老师抓着天天劈头盖脸地骂,任凭哪个正常孩子心里都会不乐意。
可小梁声偏偏愿意,而且在上补习班的这件事上,他一直表现得比梁生这个大人还是上心,甚至在第一次见面,面对这老头故意为之的刁难时都沉着地不像个孩子。
“梁声?你哥哥每天骑三轮车过来送你的那个?”
“……”
“你知道你在一中那种地方,成绩为什么还这么长时间都提高不上去吗?”
“……”
“死读书,和现在好多被家长关在家里的书呆子一样,没一点数学逻辑架构,光凭死记硬背,坐在底下上课听讲的过程中你动脑了吗?两个眼珠子就盯着黑板发呆了吧,学习要讲方式方法,再说了,你觉得,读书这事光靠老师就行了?”
“……”
“一个班四五十多个学生,老师就是你亲爹亲妈也不可能照顾到每个孩子的情绪,你想想,就是至圣先师孔子,人也一辈子就带出那么几个最优秀的门徒,你当咱们当教师的,真有那个本事把自己每一年每一个学期教出来的所有孩子都是小神童,小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