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总对我垂涎三尺(71)
距离他被师父扔进这一片花田,过去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了。
林苏瓷倾斜手中『药』瓶,从里头倒出来最后一颗辟谷丹。
一个月的时间,他全靠着嗑|『药』丸子勉强度日,水米不打牙的,忙着和食人花斗智斗勇,连小鱼干都没能啃一口。
他记得,回琏师兄给他做了好多盒小鱼干在厨房放着?
花田里,已经有一半的食人花让林苏瓷给折了,剩下的几乎闻着林苏瓷的气味,都战意十足,甩着比林苏瓷还大的花脑袋,咔擦咔擦磕着牙。
林苏瓷『摸』『摸』自己肚皮,果断弯腰捡起地上的外衫,小花锄一扔,溜回去给自己找口粮。
山间花田距离山下小院步行有一刻钟以上的时间,林苏瓷饿的喵喵叫,索『性』化做原形,撒丫子跑着去。
绕过小径,林苏瓷看见了他们家的院子。
房顶烟雾袅袅。
林苏瓷眼睛一亮,回琏师兄回来了?!
回琏师兄等于厨房等于各种美食,辟谷一个月的猫崽子根本按捺不住,四脚刨得飞快,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轻飘飘的声音充满喜悦:“三师兄呀!!!”
小径绕过,没有了树的遮挡,院落近在眼前。
林苏瓷脚步却是急急一顿,地上被抓出几条土印。
他瞪大了眼,胡须颤抖着,喵都喵不出来。
篱笆桩围着的院子里,一共有五间房,一间正堂,左右厢房,是他看了一年多熟悉的景象。哪怕一个月前,他跟着师父去花田前,还是如此。
然而眼下……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大火烧过的焦炭,余火尚未烧干净,青烟一缕一缕。
院子里,阮灵鸪用来修缮法器的木凳已经是一片焦黑,钟离骸鸣堆放货物的几个三角车架烧的只剩焦炭。院子里铺着的青石板常年冲水洗的亮晶晶,如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干净。
“师父!”
林苏瓷慌了,他心脏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紧紧攥着,一跟头摔过去,跌跌撞撞爬起来化作人形,脚下踉踉跄跄。
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会着火,师父呢?
这场火,是天灾还是人祸?
林苏瓷心里头什么想法都有,就是死活按着自己不准去想,一些不敢想的东西。
正中的厅堂梁木已断,地上全是废墟,常用的茶杯,『插』花的陶瓶,碎了一地,星星点点的釉白,是废墟之中唯一的颜『色』。
林苏瓷扑在废墟之中拼命去扒,横木断梁,纵使烧焦也十分得重,根本不是林苏瓷徒手可以搬动的。
他跪在焦炭中,挖着废墟的手不断颤抖。
“冷静,冷静……”林苏瓷闭了闭眼,咬着牙对自己说着。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手终于不颤抖了,他混沌的脑中,才想起来,不必要徒手。
他身上带着的符箓还有,林苏瓷飞快选出得用的几张,手一扬撒了出去。
被烧得通黑焦炭的木全部悬浮而起,地上狂风一卷,烟灰飞起,须臾,风停了。
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庭院,被烧得地面都染上了枯黄『色』。
林苏瓷嘴唇有些哆嗦。
没有人,没有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师父?!”
林苏瓷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迫自己镇定,爬起来一边喊,一边张望着。
他沿途跌跌撞撞,山间种地的瓜棚,灵植的『药』蒲,到处都跑了去看,没有。
林苏瓷一头扎进宴柏深的洞府,空『荡』『荡』的洞府,已经是有几个月没有人住的清冷。
没人!
山间那条小河,从上到下,河岸两边,山涧洞『穴』,林苏瓷全部找了一遍。
依旧没人!
林苏瓷咬紧下唇,一扭头,顺着反方向跑去。
还有一个地方。
垂在半空中笔直的悬梯,林苏瓷三步并作两步,连冲带滚坠落崖底。
烟雾袅袅的寒潭,一贯是他们师门修行的地方。
充满着灵气的福地。
然而这里,此刻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林苏瓷脸『色』骤变。
他确定这里有人,飞快狂奔而去。
“师父!”
地上有几具白衣尸体,林苏瓷一脚不慎踢在尸体上,一个跟头咕噜滚了一圈,跌跌撞撞『摸』着头爬起来,正好在寒潭边,而他一眼就看见,寒潭之中,垂手站着的白发青年。
“小瓷……”
轻缶的发髻微微松『乱』,衣衫浸泡在水中,看不出什么。就像是他一贯的姿态,唯独抬眸看见林苏瓷时,多了两份诧异。
“师父!”
林苏瓷见轻缶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脏狂跳了一路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咱们家着火了,房子都烧没了。我担心您出事,找了您半天呢,您原来在这里修炼啊,吓我一跳。”
轻缶面『色』略带迟疑:“小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苏瓷刚刚脑袋里充满了不好的联想,强行压着,这会儿松懈了,一『摸』额头全是汗。
轻缶站在寒潭之中,隔着袅袅烟雾,面『色』有些看不清楚。
林苏瓷休息够了,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师父,紫『色』红『色』和蓝『色』的花,我都采集够了,咱回去吃个饭……啊不对,要先修房。”
林苏瓷啧了一声:“咱们家怎么着的火呀,厨房都烧没了。”
寒潭之中的轻缶似乎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师父,现在不回去么?”
林苏瓷忽地有些慌,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一顿,踩到了什么。
他低头。
刚刚被他忽略在脑后的,无意中踢到的尸体,这里也有一具。
白『色』的衣服,鲜红的血。
林苏瓷呼吸一顿。
“小瓷。”
寒潭之中,轻缶好似无奈地笑了:“我回不去了。”
第58章
林苏瓷心脏微微一紧, 他声音有些飘忽:“师……父?”
你在说什么?林苏瓷张了张嘴,发现这句话, 他居然说不出来。
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叫做, ‘回不去了’?地上的尸体, 被大火焚烧过的小院,还有站在寒潭之中, 一动不动的师父。
林苏瓷头有些晕乎乎的疼。他扶着太阳『穴』, 努力想要看清寒烟弥漫的对面, 那略带歉意的轻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苏瓷急急喘了一口气。忽地蹲下去, 把那具早已经僵硬的白衣尸体翻了过来。
是一个外表年纪在三四十岁的修士。
长得很眼生,不是他认识的人。但是翻过来后,白『色』沾着灰土与血的衣袖上,绣着一团林苏瓷熟悉的图纹。
他眼神有些发直:“……是玄心门的人?”
不远处的轻缶见林苏瓷发现了, 无不惋惜:“是为师做错了。本想着遵守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却忘了我当年出走的理由。”
“小瓷, 经此一别,怕是永久。你不是最好奇为师为何离开玄心门, 四方门又是如何么, 趁着为师还有清醒的神志, 全告诉你,好不好?”
轻缶一贯是没有多少作为师父的威严, 平日里和弟子打成一片, 在宴柏深面前, 还有表现出心虚的好脾气。
然而这个时候, 站在寒潭之中,被寒烟弥盖的他,失去了平日里亲和近人,多的,是他作为一个师父该有的威严。
林苏瓷心里却慌得厉害:“师父,您先出来,咱们回去慢慢说。”
轻缶只是一笑:“小瓷,逃避不是办法。”
林苏瓷蹲在地上,近在咫尺的尸体,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一双眼紧紧盯着轻缶,心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空。
“为师三百年前,是当时整个师门中,天资极高的弟子。然而师门之中并未像别的门派相助我的修行道路,甚至为了不让我出头,利用我师父,和师兄们,对我进行掣肘。”
轻缶回忆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像是怀念,确是嘲弄。
“我受到师门当时许多的挤压,排斥,甚至背后阴招。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在我闭关冲击金丹时,我师父带着师弟外出游历。当时的一个师兄,勾结了掌门,还有几个长老,怕我结丹成功,竟然出手在我洞府中,灌入了魔气。”
林苏瓷听得一愣,他喃喃:“魔气?”
一个修仙道的修士,结丹的洞府里,灵气中混入了魔气,是什么后果,林苏瓷也能猜想一二。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怒火。
开什么玩笑,师出一门,都能下这种黑手段来欺负人?一点良知都没有的么!
“那一次,我险些因此丧命。”
轻缶倒是没有林苏瓷那么大的怒火,许是过了三百年,再回首,当年的怒不可遏,也随着时间之中的种种,变得淡了。
“亏得我当时身边有的有师父的静心镜,勉强保住了一命。”轻缶说着,也像是想起了当年的狼狈,嘴角一挑,“自然,那时我结丹失败了。”
“结丹失败,他们倒还假模假样来安慰。我当时不知道,我是因何而留在玄心门,除了师父和师兄,到底还有什么是让我在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待下去的?那天,我想清楚了。”
轻缶说的轻松:“我手刃了策划这一切的人,之后叛出了玄心门。”
林苏瓷同仇敌忾:“叛的好!这样的师门,还不如仇人!”
轻缶见状,许是觉着林苏瓷攥着拳头替他生气的模样有趣,微微笑了。
三百年前太遥远了,遥远到,当初心灰意冷出走玄心门的师父,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之后,在师祖临终前,接受了照顾玄心门后代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