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61)
她终于记起了真相。
记起了产婆狰狞拿出刀的刹那。
记起了那场熊熊的大火。
记起了侧妃娘娘将小公子交给她娘时,最后无奈又苍凉的神情。
第71章 花宴(中)
季行之起床的时候,头依旧有些晕,喉咙干渴,浑身无力。恍惚间回到了幼年的冬至,一场大病,烧灼七魂六魄、五脏六腑。他下意识去握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血玉,触手却是空荡荡,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红绳。
季行之瞬间惊醒,他睁开眼,眼里是一片血红。
他为人谨慎,唯一能从他脖子上取物的人,只会是他睡时毫不防备之人。
披上衣服,他找到了他的母亲。
而一直以来温柔贤惠的母亲,在他面前狰狞了眉目——一杯水壶砸在地上,语气痛苦而绝望。说的什么他也没听清楚。只懵懵懂懂抓住几个字,玉佩,定情,结缘。
他气疯了,笑了起来,眼睛红得滴血:“您就那么想我死么”
季夫人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眼一瞪,从桌上起来想看看他,却被季行之一把推开。
季夫人倒在地上,又哭了起来,爬着去拽他的衣襟。
而季行之头也不回,只想着离开这个地方。
一路走到苏府门口。
他眼中的血丝淡了。
心中的怒火却渐渐冰冷。
——苏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抬首,却见到阶前,燕王世子坐马上,看到他也是很惊讶。
步惊澜挑眉,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季大人?”
季行之心情阴郁,刚想说话,一口腥甜的血却涌上喉。他当初大病过后,留下病根,不能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刚刚气昏了后,现在才察觉体内的痛楚。
步惊澜见他神色不好,心中掠过思索,慢悠悠道:“季大人身体可是不适?”
“若是不适,还是回去休息为好。”
“不了,我……”
季行之一阵恍惚,捂着头。
步惊澜示意身边的一个侍卫上前扶着才没让他摔。
步惊澜也不欲多费时间和他交谈,自马上下来,又见他实在是脸色苍白,便道了句:“扶季大人去休息吧,请大夫来。”
侍卫领命。
而季行之捂着头,痛得神志不清,深深呼气,话说不出。
步惊澜待季行之走后,便冷了脸色——苏付同心里打的什么注意,季行之远在宣州,无缘无故怎么会来京城?
苏付同今日眉眼每一处都溢出喜色,见步惊澜来,邀他入内奉茶,笑道:“殿下放心,玉儿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
步惊澜没接茶,似笑非笑,目光如刀:“季行之是怎么一回事。”
苏付同不出意外地听他问起此事,激地脸都红了,“殿下,简直是天助我们啊——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这季行之与昭敏之间还有段不清不楚的事!这下子,太好了!如果换成是她,有徐家相护,我家戌儿也不必死了,一举两得,哈哈哈哈——啊——”
步惊澜反手,将苏付同手中的茶杯打翻。
水淋面浇下。
苏付同尖叫一声,一脸迷茫,呆呆望着步惊澜。这位一直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的殿下,朝他微笑,从嘴角里透出的寒意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徐家?谁准你动徐家的?”
他气笑了,眉眼蕴着幽幽火光:“你行,居然最后,顾忌起了你那点父子情。”
苏付同一脸惊恐。
步惊澜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玉色衣袍拂过门槛,他冷声道:“苏双戌,今日不死,也得死。”
*
……季行之的血玉。
昭敏扶着窗,想了很久。
她知道这玉佩的由来,季行之幼年的事她都快倒背如流。
冬至时期的一场大病,让他从地府走了一遭,幸得此玉活出鬼门关。从此日日夜夜不离身,珍之若命。季行之说,这血玉救了他的命。
那么若是没了,他会怎样呢。
她转过身,重新将视线落到了木盘里的纸上,展开纸,上面是季行之的字迹。
约她相见。
昭敏笑出声来——是谁想陷害她,弄出那么拙劣的理由。
那是季行之啊,风光霁月堂堂正正的君子,对她所有举止都合乎礼数都不进一步地季行之。
怎么会那么唐突,那么孟浪,约她出去呢。
她将纸慢慢撕碎,垂下的眸却怔怔看向手里的玉佩。
血玉流转光波,映在她洁白掌心。
重且炙热。
昭敏闭了下眼。眼前掠过一幕幕,长街飞花,青山覆雪,迎客石、梅花伞。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到底,不得不去。
但,绝不孤身去。
*
徐禾被长公主拉着留下。说稍后会有花宴的重头戏。众人聚一堂,由占星殿和大昭寺的一些师傅,一起为皇后娘娘祈福。眼睁睁见着花宴都快结束了,还是没抓到苏双戌的把柄,徐禾面上不显心里急,勉强地朝他娘笑一下,如坐针毡。最后还是找着机会溜出去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优柔寡断。
这山野间,到处都是绝壁山崖,想要致苏双戌于死地很简单,也没人知道是他干的,不会连累到爹娘。
徐禾越想越觉得是个理。
他刚下了决心,打听着苏双戌的事,出寺门,却在很长的上香的队伍里,看到南冥书院一群人。徐禾换了男装,他们一时还没认出,走过他身边时。
一群人贼眉鼠眼笑嘻嘻讨论着什么,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
“干脆就饿死他。”
“真以为巴结上京城贵人我们就奈何不了他了。”
“哈哈哈还上上签,我看是下下签吧!”
为首的洛公子折扇一收,春风得意,眼见徐禾,猛地就折扇一收。
第72章 花宴(终)
洛公子只觉得眼前的人很眼熟,却也没联想起来是谁,视线黏在徐禾身上转半天,路都不走了。
徐禾本来惦记着苏双戌的事,没想搭理他的,但洛公子的视线实在太恶心人。他便也如他所愿,停下来,冷淡地回望过去。
操。
洛公子眼睛瞪大,呼吸一窒,全然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他身后的一群小弟也一脸震惊,死都想不到竟然那么倒霉,去哪都碰到这祖宗。
看到他们的表情,徐禾就乐,和善问道:“哟,来求签呢,签好不好啊?”
洛公子动了动嘴唇。
徐禾心想膈应他,缓缓放慢语气,:“哎呀,看洛兄脸色,是签不好吧,啧,没关系,不过一次科举而已,先别太担心啊洛兄——”
洛公子一群人听他这语气,只觉得他转性了,心中纳闷。
便又听徐禾接道:“毕竟谁知道下一回科举,会不会又是下下签呢。”
“……”
洛公子咽下一口血,气的颤抖,紧握拳头,低头,不让徐禾看到布满阴霾的眼:“这不劳小公子操心了。”
徐禾在阳光里懒洋洋地笑:“客气。”
洛公子心里劝告自己忍耐忍耐再忍耐,但徐禾这表情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被这麽一激,他心里的愤恨化为嘴角阴冷的笑:“与其担心我,小公子你不如担心担心你那宝贝学生柳如意吧,我看他这回榜上有没有名都悬。”
徐禾膈应他一番神清气爽后就想离开的,但洛公子不让他走。听了这番话,他隐约想起了刚才这群人的谈笑风生,一听就是在预谋什么阴谋诡计,联想一下也不难猜出,估计又对柳如意下手了。
徐禾举起手,指间转出了一枚为苏双戌准备的小刀。
刀刃反射白光,映得人头皮发麻。
洛公子一行人脸色都变了,苍白恐惧:“徐禾——你——!”
徐禾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刀,上前俯身,冰凉的刀面贴上洛公子的脸。
在洛公子不敢置信和惊恐的眼神里,徐禾笑道:“我说,你一天到晚就不能干点人事么?”他心情烦躁,于是语气森冷:“要是柳如意真被你弄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你真以为你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洛公子气疯了!
嗨。倒打一耙。
徐禾:“别气,这话你留给自己吧。上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坟都还没人敢给他刨。”
洛公子瞳孔一缩,惊慌溢上心头,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徐禾勾唇,小刀慢慢往上移。
洛公子的小弟们急得满头大汗,徐家惹不起,洛家他们也惹不起。又不敢拦,手足无措之下纷纷开口,劝徐禾。
“徐公子别动怒,不值得,真不值得。”
“老大只是一时气话。”
“我们只是跟柳如意开玩笑的。”
“没真想把他锁在那木屋里。”
“对对对,开玩笑的。”
洛公子的肩膀背徐禾一手扳着动弹不得,冷汗直冒,眼看锋利的凶器逼近,他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
徐禾快被他和他的一群脑残小弟笑死了,最后一刻,将小刀收回袖中:“洛兄,我还没下手呢。”一群纨绔子弟罢了,有的是他们老爹收拾。
徐禾视线落到人人心惊胆战的小弟们身上,道:“木屋?小路上那个?”
小弟们如同跟自家老大一样虎口逃生,心里确定了,徐禾和顾惜欢都是一样的疯子,以后要避着走。
听他的问题,也不敢阴瞒,但这又真的不是什么光彩事,只是支支吾吾含糊应了。
徐禾笑了下,也没空再找他们的茬。他跟着苏双戌,知道苏双戌也是下山去了,他也要下山,那就从小路走,顺带救一把那个倒霉催的柳如意吧。
*
杨婉儿从昭敏房中离开后,手还在颤抖,浑身冰冷。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提到嗓子眼。
她性情扮演易怒,弄死了那么多人,这是第一次感到恐惧感到后怕。往苏佩玉住的院子有,一路上头皮都是麻的。一见到苏佩玉,她什么感情都没有,先哭了出来。
稍后要参加皇后娘娘的祈福会,苏佩玉这会儿,正由贴身丫鬟打扮。从铜镜里看到双眼通红跟个兔子似的杨婉儿,心里暗骂没出息,面上却温柔笑起来:“婉儿怎么了?事成了么?”
杨婉儿怕极了,怕事情败露,怕昭敏的报复。
她颤声道:“成、成了,娘娘,您说好的……您别骗我。”
苏佩玉悠悠笑起来:“傻孩子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戌哥哥迎娶昭敏之日,就是你嫁入徐家之时。你不是心慕徐家那小公子很久了呢?姐姐知道的。”
杨婉儿心中的恐惧慢慢消了一点,她咬牙,事已至此,已经回不去了。而且她也没做错什么,她和她娘在整个京城都被人看不起,她不过是为自己争口气,有错么?
苏佩玉垂眸笑道:“看样子婉儿累了吧,先下去休息,好好睡一觉。”
杨婉儿委屈死了,红着眼:“嗯。”
待杨婉儿走后,苏佩玉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下来。
贴身侍女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娘娘为何要找她呢?”
苏佩玉把玩着手中的簪子,道:“她?她是谁?杨婉儿还是昭敏?”
侍女:“奴婢记得世子殿下吩咐的,是随意找一个贵女,为何您会特意找上昭敏郡主呢。”
苏佩玉红唇勾起,她今天心情非常好,被压了那么久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所以也不介意丫鬟的问题,只笑:“昭敏不好么?一举两得啊,若是苏双戌真能当众玷污了昭敏——哦不,不是玷污,是昭敏被人下了药,我家戌儿为了救她才不得不与她交合的。哈哈,倒时昭敏非他不嫁,那徐家就算是彻底和我们绑在了一起。当然,要是不能,反正无论怎样他都是死啊,替我背锅,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