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陆先生(39)
“喵!!”排骨伸爪子挠他,快去追啊,笨铲屎官!
“你让我去找他回来?可是把他逼走的,是我呀。”
“喵呜……”排骨歪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闷闷不乐地走了,肥胖的肚子在地板上蹭着,从后面看来简直像一块地毯长出了四个腿在慢吞吞地滑动,说不出来的垂头丧气。
陆崇一整个上午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骆文承,他照常处理着北京那边传来的各种文件,照常关注游乐园的进展,没有表露出丝毫异常。
直到中午的时候周前有些迟疑地来汇报说骆文承根本没去学校。
陆崇想,他大约是去了别的地方,散散心,或者发发呆。
他让自己别去担心,但还是吩咐周前去找一找人。
不要声张,但给周前增派了几个人。
一个小时,没有找到。
两个小时,毫无消息。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依旧是音讯全无。
派出去的人手越来越多,却没有带来丝毫有用的消息,终于到天黑下来的时候,陆崇坐不住了,他在思考一分钟之后,将寻找范围扩大到整个海宁,所有酒店、旅馆、图书馆、电影院、商场,并开始把手伸进交通运输系统,彻查今日离开海宁的航班、动车以及大巴。
他在海宁的人手毕竟不是很多,对当地势力也并没有进行渗透,这样大手笔大规模的查找,势必要惊动不少人,于是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在找人。
不过这么做也是有效果的,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陆崇得到了切实的消息,骆文承在今天早上十二点十五分,就乘坐着一列动车离开了海宁,目的地是外省一座城市。
陆崇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惊了。
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身上又没有钱,去那么远做什么?
他站了起来,又坐下去,把周前叫了过来,让他立即赶过去。
“找到他,但不要惊动他,只要确保他的安全就行了。”
他看着手边的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把钥匙,是海宁艺术学院边上的一间小型公寓的钥匙,另外就是一张黑色的银行卡,不限额的。
这本是他早上让人准备好,准备给骆文承的。
他把卡给周前:“如果他有需要,把这个给他。”
“是。”周前双手接过卡,见陆崇没有别的吩咐,便告退,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金色辉煌里,刘伟志正给两个老朋友践行。
一个自然是老丁,另一个则是周一山。
“老丁啊,都是被你害的,你说你被先生赶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一起走。”周一山喝掉一杯酒,满脸不愉快地嚷嚷。
老丁没有说话,刘伟志笑眯眯地说:“先生正在气头上,你们先回去也好,正好先生来海宁这么久,北边那些人也有些弹压不住了,尤其陈家人,听说最近蹦得特别厉害。”
“哼,一群臭虫,那个陈靖秋,小舅子死了,儿子废了,大老婆反了,自己窝里一团糟,还敢把手伸到先生这里来,看老子回去不剁了他那爪子。”周一山不屑地说,又啧啧地看着老丁,“老丁啊,你这次做得是真不怎么样,先生的私事哪有我们掺和的余地,你那么干,先生只叫你回北京都是轻的了,换我不把你牙打下来。”
刘伟志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老丁:“老丁也是为先生好,不过做法确实过了点,先生一向不喜欢我们自作主张耍小心机。”
“那换你你怎么做?”周一山就问了。
刘伟志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里的杯子:“大约找骆文承好好谈一谈吧,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用道理说服,何必搞得太难看?”
老丁突然笑了一声:“那样的话,你的结果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琢磨了一天,终于想明白了先生罚我并不是因为我自作主张。”
“那是为什么?”周一山问。
老丁看着这两个老伙计,笑了笑:“时间不早了,走了,老刘,以后先生身边就你了,替我们多尽点心。”
说完老丁就拿起自己的衣服走了。
周一山不满地说:“这老家伙,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他一口喝完杯里的酒,追了上去继续问。
刘伟志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他笑了笑,叹了口气,老丁没说完的话他懂,先生生气不是因为老丁自作主张,而是因为老丁向骆文承伸手了,让骆文承难过难堪了。
与其说是生气,其实更多是心疼之后的维护吧?
“……逆鳞吗?”他胖胖的脸上若有所思。
“刘经理,周前已经出发了。”一个服务员过来说。
刘伟志点点头:“多派点人跟上,务必不要出岔子。”
最近并不是很太平,或者说先生身边没有真正太平的时候,单在海宁他们护得住,但出了海宁就难说了,而现在,知道骆文承是先生逆鳞的人,恐怕不少了吧?
……
八点半,骆文承走出动车站。
五月初的晚上,风吹着还挺冷的,而且这座城市在海宁北边,气温要更低一些。
骆文承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找了辆看上去比较靠谱的出租车,来到一家口碑不错的四星级酒店。
用身份证开了间房,骆文承进门后把画板放下来,打开暖气,脱下外衣,坐到床上,把钱包拿出来算了算他现有的钱。
他并没有陆崇想得那么可怜,至少他不是身无分文的,离开的时候他带走了比赛得奖的那一万块钱,然后就是过年时候陆崇给的一万块大红包。
两万块钱,坐车连带酒店押金,去了一千多块钱,剩下这些,省着点用也够他用到死了,但对于他要做的事情,却是远远不够。
他又拿出个小本子,上面是他重新整理的一些东西。
张旗辉:48岁,自称M市人,口音重,初中文化,身高约一米七五,长相端正,皮肤黝黑,左小臂有一小片烫伤痕迹,走路轻微跛行,爱吃鱼,力气大,言谈时透露出少年辍学后曾在家乡一家修车行打工,后与妻子兰秀芳结婚后一起外出打工……
兰秀芳:……
骆文承翻到后面,没有细看那一页,而是在最后那行“23岁死于产褥病,具体不详”那里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又翻回第一页。
张旗辉,这就是他生父的名字。
身为人子,又有了这样比较清晰的线索,不找一找实在说不过去,正巧他也不知道剩下这几个月该怎么过,就来找找吧。
“就这样找毫无头绪,最好还是找个侦探。”骆文承看着自己剩下那点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早知道问陆崇拿点钱再走了,反正也不用还。”
他下床拿出画板,架起来,开始用铅笔打底。
上次他拿了市里比赛的冠军,直接晋级省里的比赛,虽然他已经离开学校离开海宁,但这个比赛本就面向社会,只不过有学校推荐可能会更容易受到关注。
现在他已经有了个市冠军的荣誉在身,有没有学校那一环就不重要了。
继续参加比赛,不仅是为了那笔可观的奖金,还因为举办方会组织获奖者出国参观画展。
那时正好是九月份,九月底就是一年之期。
他不想死在国内。
跟着举办方出国的话,不知道到时候如果是在睡梦中一睡不醒,会不会连累举办方。
或许他可以借着出国一趟不容易,想自助旅游一下的借口,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无人知晓地……
但是应该会成为失踪人口吧。
骆文承顿住,默默想了会,觉得不太好,万一……万一那人去找自己的下落呢?
找来找去找不到,多麻烦人啊。
还是来个明确点的死法吧。
第二天骆文承出门,询问过前台之后,找了家依旧是口碑不错比较靠谱的事务所,委托寻找张旗辉。
事务所果然挺靠谱的样子,就是费用有点贵,骆文承再出门的时候,身上直接少了五千块钱。
仅是押金而已,找到了人还要付更多的。
骆文承顿觉压力。
他开始找兼职。
他相貌好,谈吐佳,衣着还是从海宁穿来的那一身,一般人看着仅是高级,不一般人看到的,就是他把钱穿在了身上,所以他说自己是找兼职体验生活后,工作很容易就找到了。
他找了一个老本行,调酒师。每晚七点到十点,晚了不干,因为技术绝佳,才两晚便打出了名气,那位原本看他不顺眼的经理就立即换了一副脸孔。
然而酒吧毕竟鱼龙混杂,他的条件摆在那里,搭讪揩油的从没少过,甚至还有人在他下班后尾随过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跟到一半就自己莫名其妙跟丢了,让他包里的锤子从没亮相的机会,但骆文承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只干了半个月就辞职了,拿着一点点的工钱和很多点的小费,走得非常潇洒。
干调酒师的同时,他还找了份画画的工作。
海宁艺术学院的学生证亮出来,再画上一幅画,这份工作到手简直太简单。
每天早上教画室里的孩子上课,下午就会接一些杂活,有人单纯想要他画的画,还有人是找他当枪手的。只要价格合理,骆文承基本上来者不拒,一幅画按简单复杂来分,酬劳几十到几百,甚至上千的都有。
就在他辞掉调酒师工作,准备再找份工作的第二天,事务所那边来消息了。
他过去一听,张旗辉确有其人,生平履历也都对得上,二十年前从外地回来M市乡下的老家,孩子丢了老婆死了的八卦也是被乡里邻间传了挺久。
但也因为传得太久了,什么命硬无能的说法太多,又或者是上门的媒婆挺多又都不靠谱,张旗辉并没有在老家停留太久,而是在几个月后又离乡去了外地。
之后便了无音讯,再没回来过。
事务所之所以用了半个月时间才给骆文承回话,就是在查张旗辉到底去哪了,在终于查到确切地址之后才给他打电话。
骆文承拿着新地址走出事务所,心想这个事务所是真的很靠谱,当然快把他身上口袋掏空了也是真的。
他想幸好他够勤快,不然晚上的饭钱在哪里都不知道。
当晚他通宵画了好几幅画,第二天一大早去交稿,才终于在十二点之前交上新一天的房钱。
一天三百多块的住宿费,他并不打算再减个档,然而找他当枪手的单子并没有很多,光靠画画收入有限,于是他想了想,又找了个后厨的活。
是个小餐馆,不是很正规,每天要炒好多锅大锅菜,也是比较辛苦,但胜在工资日结,老板人大方,而且顾客反应非常直观,菜做得好客人就多,客人态度就热情,餐馆营业额就高,骆文承当日的奖金也就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