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被死对头捡到了(145)
他应该……说吗?
虞意白背对着他,闭了闭眼,感到那股寒凉的气息又贴近了些。
如果殷时继续追问……
他……
“你很紧张。”殷时在耳边轻笑,“我又吓到你了?抱歉。”
虞意白指尖一颤:“没、没关系。”
盯着对方的侧脸,殷时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往下,掠过那片裸露的瓷白皮肤,暗了几分。
他轻巧地剥开对方的领口,在虞意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咬上了他温热的颈窝。
青年顿时浑身一抖,自喉间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发颤的肩膀被他从身后环住,淡粉的指尖自桌沿一点点滑落。
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刺痛感逐渐变成了酥麻的痒,背后是殷时寒凉非人的体温,虞意白忍不住往前微微弯身,长睫颤抖,脱力喘息。
额间沁出些冷汗,血液流失带来细微的眩晕感,虞意白眼前被水幕模糊,发出破碎的、低低的呻/吟:“够……够了吗?”
他看不到,他背后殷时的眼眸已然变成妖异的猩红,唇瓣上沾染的血渍尤为刺目,唇角勾起弧度的时候,带着种别样的血腥残忍的冰冷。
他伸手理了理虞意白凌乱的发,动作是与神态格格不入的温柔,嗓音含着些诱哄的味道:“很快……再忍忍好吗?小白。”
听到他吐出那两个字后,虞意白头皮发麻,唇瓣颤了颤,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声的喘。
半晌,殷时一点点松开了他,他垂眼看着青年那截裸露出的冷白后颈,脊背凹陷的弧度隐没在衣衫下,舔了舔染血的下唇。
虞意白有些神志模糊地趴在桌上,侧颈的血点尤为刺目,殷时伸手摸了摸,在脆弱的皮肤上勾抹下一道晕散的红痕。
他的眸中有血光一闪而逝。
殷时弯身抱起了青年,放到床上,动作轻柔。
他注视着虞意白紧闭的双眸,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睫毛、鼻尖、唇瓣、下颌,至脖颈,按在动脉的位置,闭眼细细听着对方一声又一声平稳缓慢的心跳。
良久,殷时睁开了眼,眸底一片幽冷。
“小白,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身上明明有那个人的气味。”
第105章
虞意白被吸完血后,精神总是会有些不济,再加上他今日在外走了一天,已然疲惫得厉害,很快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他仿佛正身处于一只巨大的黑色漩涡里,耳边是梦魇般光怪陆离的呓语,无数漆黑的手抓着他的身体拖曳着往下沉去,无法抵抗的力道,胸口闷得几欲窒息。
身体沉重得过分,竭尽全力也动不了分毫,脖颈仿佛被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连求助都无法做到。
他就这样在一片混沌间不知漂浮了多久,隐隐约约地,前面浮出一线淡白的朦胧光晕。
几道绰绰的人影出现在迷雾后,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熟悉的五官拼凑出一张张人脸,向他作出各异的表情,自张合的唇中吐出听不清的字句。
哪怕隐约知道自己正在梦中,那一瞬间,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手骤然抓住,尖利的指甲陷入皮肉,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攥了一下。
虞意白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偌大的空旷的祠堂里,黑暗宛如巨兽大张的口,窗棂灌入阴风,细瘦白烛上一星伶仃的火焰被吹得残败摇曳,数十只摆放整齐的牌位投下极深的阴影,上面镌刻的字体冷漠而刻骨,冷峻地注视着底下跪在蒲团之上的少年。
他身形清瘦,单薄的衣衫下是苍白得几近病态的皮肤,下颌线明晰得过分,没有丝毫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圆润。
少年五官姣好,一双轮廓柔和的眼睛尤为乌漆,眸中潜藏着些惴惴的无措,淡白的唇瓣紧抿成线,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祠堂很凉,也很黑,在坚冷的地板上跪上一夜,第二天双膝便会青紫肿痛得连站立都困难。
而流传在虞家的神神鬼鬼之说则是更为恐怖的,午夜时分,常有人在这里听见老人低哑的咳嗽与走动声,一道道佝偻的身影会游荡在受罚者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直到天明方才离开。
自从记事以来,虞意白已经不知跪了多少次祠堂。
这里漆黑阴森的夜晚,枯瘦手指般伶仃的白烛,似鬼魂哭嚎凄厉的风声,以及有关虞家未瞑亡魂游巡的动静,无一不深深印刻在他童年最黑暗的记忆里。
有时他是受完了罚后被丢进来的,身上挨过鞭子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这是虞家特质的训诫鞭,打在身上,不会流血,但会很疼。
疼得好像连呼吸都是种折磨,让人恨不得一头撞墙昏死过去以求不必忍受这种痛苦。
在祠堂里受罚的人没有饭吃,过度饥饿的胃部会泛起酸水,灼烧到喉管,烧心烧肺的难受。
虞意白只能支起膝盖,蜷着身子,死死抵住胃部,把注意力分散到别的事情上,想象自己不在这个充满了阴湿气味的压抑的屋子里,而是躺在一个满是阳光的温暖的房间中,他的母亲哼着温柔的歌谣,桌上有刚出锅的小兔子糕点,他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一觉醒来他仍旧生活在这场美梦里,不必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夏季的时候还好,到了秋冬,在祠堂罚跪便成了一件无比煎熬的酷刑。
没有炭火,只有冰冷的地板与长久的缄默,每呼吸一次都仿佛往肺叶里吸入刀片,听着外面不真切传来的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本就僵木的身体愈发冰冷。
那扇薄薄的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阻隔了少年向外望去的渴盼的目光,像一把铡刀狠狠扎入他的心脏,令虞意白彻底认识到了“自己”与“那些人”的差别。
他们是不一样的。
希望在日复一日的冷落或恶意里被残忍地撕扯碾碎,哪怕他好不容易将它们七零八落地一点一点拼凑回来,却又会被路过的人漠然地随手丢弃到尘埃里,就这样彻底变成粘不好的碎片。
就像垃圾一样,在角落里发烂发臭,除了会划破手指外,再没有半点用途。
虞意白曾在痛得精神恍惚的时候,挪到墙角,用指尖沾着血,一边哭,一边一笔一划写下密密麻麻的字迹。
鲜红,仓皇,蜷缩成一团,灰尘涂抹,狼狈不堪。
我好疼我好疼我好疼谁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命救命救命……
他忐忑不安,小心翼翼,他本就是一个犯错的孩子,此刻觉得自己的错似乎又加重了一层。
虞意白做了很大的努力,没把它们擦去。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唾弃自己撕扯伤疤时讨厌的故作□□,隐秘的不安在心底悄然滋长,他惴惴猜测它们会被谁发现,又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他就这样深受折磨了半个月,直到因为惹恼了虞夫人再度被丢进祠堂,找到那个角落,发现那些字迹变成暗淡的褐色,扭曲而肮脏不堪,蒙上薄薄的灰尘,蜘蛛在上面结网,轻蔑地吐出丝线,遮掩他丑陋的罪状。
他的求救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虞意白就这样发了会呆,找了块石头,一点点耐心地将那片墙皮刮掉了,做完这一切,他又若无其事地跪回了蒲团上,就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
会有人过来查看,如果被发现他没在好好跪着,会多加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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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时被虞意白的动静惊醒了。
准确来说,他根本没睡,他也不需要入睡,只是闭着眼睛静静躺着而已,听到身边传来隐约的啜泣声,便慢慢睁开了眼。
殷时支起一边身子,奇怪地凑近对方,发现青年正蜷缩成一团,凌乱的鸦发遮掩着苍白的面容,微微垂落的眼尾勾下一抹湿痕,清晰的,正在淌落,仿佛一道新鲜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