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并不想当白月光(69)
云不惊倏然红了眼眶,无措地看着晏承书,懊悔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个所有世家子弟暗地里都嘲讽是个废人的少年,一个生活在宠爱里的少年,本该无忧无虑度过短短数十载之后安眠,却在所有人都未曾看见的地方,负重前行。
救下那么多人,他从未标榜过自己的丰功伟绩。
现在他就要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他的善良。
别人只会记得,晏家死了个运气不好的废物。
云不惊连呼吸都煎熬,定定看向晏承书,才发现他眼里的漠然。
云不惊心脏泛起钻心一般地疼。
——晏承书不在乎。
他善良他自己的,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同样被点醒的还有阳谨默。
褚妄言早已陷落在自责的泥沼里,唯有阳谨默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当初昏迷,同样满身魔气。
他曾见过入魔的人,疯疯癫癫,行迹疯狂。
也知道魔气入经脉如刀剑刮骨。
晏承书一直未曾说过一句疼,那就真的是不疼吗?
阳谨默看着晏承书背上的伤口,先前他冲动刺进去那一幕在眼前回闪。
晏承书一开始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背后突然受伤。
怎么会察觉不到呢,那可是寒坼带着天地寒气的剑身。
即便是再皮糙肉厚妖兽,在被寒坼刺中后都会发出痛苦的嚎叫。
晏承书却没有,因为他早已经疼到,注意不到寒坼带来的伤口了。
阳谨默悄然藏起不住颤抖的右手。
昨日悬崖,他曾将寒坼洞穿晏承书的心脏。
那时晏承书眼里的是什么?
没有喊疼,没有怨恨,没有怒火,只有……宠溺。他不仅善于隐藏疼痛,他还那样心软。
阳谨默哑声:“你和我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没有问完。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问。
晏承书即将死在他的面前,他刚刚刺下去的那一剑如雪上加霜。
这时候他去问师尊的事情,又有何意义?
他配问吗?
晏承书本来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他无法修炼灵气,被晏家如珠如宝一般养大,干净纯粹,却为了师尊,不惜成为魔修,舍弃最爱的家人,满世界奔走。
甚至还被自己这个师尊的弟子刺伤。
他最后还包容了他,自始至终没有还手。
他成了一个为世人所不容的魔修,却依旧有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
他救了他,还救了云不惊、云夫人,还有褚妄言,还有许多许多不认识的人。
他有这个世界上最不堪的身份,却有一颗谁也比不上的纯净心灵。
阳谨默一开始不懂为什么那个不知名的恩人要将他扔在官道,而不是等自己醒来感谢他。
直到这一刻,他才正视晏承书白发红眸的模样。
自己刚刚不正是因为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想也不想就从他背后刺了一剑吗?
所以哪怕他是他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露出真面。
阳谨默撩开衣摆跪下。
他后悔了。
师尊无数次说过他,看似冷淡,实则冲动,他不屑一顾,终于在这一刻吃下了自酿的苦果。
晏承书。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会无条件对他包容的人,将要死了。
他刺下那一剑。
他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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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世家纨绔完结
随着体内的生机流逝越来越多, 晏承书本就无力的手支撑不住,垂落了下来。
下一瞬间, 被一只炽热滚烫的手握住。
褚妄言被一个合道境大能用自己全部生机极限一换一, 在晏承书手腕滑落那一刻,终于冲破了身上的禁锢。
他起身将晏承书抱在怀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卑微祈求的声音在晏承书耳边呢喃:“你不要死, 少、晏承书, 你不要死……”
“你能救下那么多人, 为什么不能救救自己。”
“你别走……我求你了……”
“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像上次一样,你受到世间万物生灵的青睐, 你会重新活过来的对不对?”
褚妄言第一次目睹晏承书死亡的时候, 什么都不懂,恍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却只是有些钝痛,好似可以忍耐。
直到见到对方复活,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头脑,才让他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
只是他从未想过,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庆幸来日方长的时候, 晏承书就将要再次消失了。
这次的感觉来的那样浓烈。
他刚清亮了没几颗的眼泪水重新化为血泪,滴在晏承书脸颊边。
那带着红色的眼泪像是什么不祥征兆, 让褚妄言胸口发颤, 一遍一遍使用清尘决。
仿佛只有这样,晏承书才是清清爽爽, 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他只想祈求晏承书留下来, 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倒是晏承书有些诧异, 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死过?”
褚妄言抱着晏承书的手一紧。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也是刚知道,晏承书是清楚知道自己死过一次的……不,或许不是一次。
那他为何依旧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褚妄言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原本还算清晰的声音化作悲鸣:“我亲眼见过!那时你已经失去了呼吸,坐在树下。是世间生灵甘愿献出生机,萦绕在你身边,替你修复伤口,才让你活了下来。”
“但那或许是你第二次死里逃生。”
“第一次,应该是京都外的荒草地。那片血迹我看过,哪怕是修行之人,那样多鲜血流失,也绝无生还可能。”
褚妄言不舍地看着晏承书:“你的身体不能修炼灵气,那你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重新活过来,成为一个魔修的?”
“死过两次,你都没学会珍惜自己吗?死而复生,死亡的绝望多痛苦?”
晏承书心虚目移:“不疼。”
大实话。
就是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信。
晏承书想着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讨论这些东西为好,他马上就要走了,还没交代过要把自己拿去补天的事情。
于是他调转目光,看向阳谨默:“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褚妄言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警惕地看着阳谨默。
晏承书感受到这细微地变化,叹了口气,问褚妄言:“可以吗?”
褚妄言这才不甘不愿地放松了手臂,收回视线,左右打量一下,将晏承书抱到旁边的台阶下坐着,撑好他的身体,才退开。
晏承书静静看他,也不说话。
褚妄言倔强了不超过三秒钟,还是从院子里退了出去,连带云不惊和云夫人,被他一齐带走。
这下,天行宗的大院里只剩下晏承书和阳谨默。
阳谨默不知道晏承书想跟他说什么,或许是说他和师尊的往事?
他心里有些忐忑,下意识盘膝坐在晏承书的对面。
这样近距离接触,他才看见晏承书那双明亮透彻的红眼,哪怕生机消散,他眼里依旧如小太阳一般闪耀着不灭的光芒。
……只是,总是聚不到一处。
他眼神已经涣散了。
有这样的认知,阳谨默心头陡然一坠,不安地看着晏承书,等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