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巡航(34)
上面给他回信了。
厉以行推开窗户放渡鸦飞进室内,工巧的鸟儿振翅落在他面前,在桌上来回走动。
他正要将手覆上渡鸦的背部,放在书籍旁边的通讯器便震了一下。
是属于裴赠的那只。
会给他传简讯的只有“姚路”。
虽然厉以行尚不能确定姚路和姚辞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先拿起了通讯器,看到了对方给他拍的一张照片。
是很漂亮的教堂窗户,流光溢彩,美丽安谧。
“嗯,我也收到明天要给你的戒指了。”他回道。
刚刚按下发送,他的手背就被渡鸦重重地啄了一下。
厉以行回过神来,看到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红痕,他顿了顿,伸手找到藏在渡鸦羽毛中的开关,按了下去。
这是军方为了防止密信被敌人获取的程序,消息到了需要第一时间打开,假如被检测到延迟,便会判定为密信有受到劫持的可能,渡鸦就会开启反侦查功能。
机械鸟接收到了正确的反馈,一动不动地张开了喙,细长的纸卷浮现出来。
厉以行将回信展开,做好显字处理之后,对着诗集一行行破译。
指挥部这次的信写得长,告诉他检测过上次的晶体样本,确定是上瘾物质,希望他在执行任务之余,尽可能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并继续报告日落玫瑰上一切异常,此外便是叮嘱他交货时务必小心,确保一切顺利,如果遇到任何妨碍行为,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义,可以动枪,但要在最大限度内减少伤亡。
厉以行在回复的字条中说目前任务进展一切正常,他正在调查晶体颗粒的情况。
犹豫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说姚家的大儿子姚路很可能不是姚震亲生的。
确实这是姚家的家务事,他本不该管,但假如将这条线索与这场婚礼,以及裴赠的暴毙、给裴赠下毒的人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诸多不合理之处。
比如姚震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比如要杀裴赠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刚将纸条放进渡鸦的喉咙,通讯器就又震了一下。
姚路传送过来一个很突兀的问句:“我要是对不起你怎么办?”
厉以行抬了抬眉,回道:“怎么,你要出轨?”
姚路:“……这倒不会。”
姚路:“只要别人不过度勾引我,我还是很经得住诱惑的。”
厉以行有心试探对方:“那你弟弟呢。”
姚路:“他跟我差不多,不过我们对勾引的定义不太一样。”
“那对他来说,什么算勾引?”厉以行淡淡地问。
姚路:“一般看他一眼就是。”
第38章 谈过很多男朋友
到了这时候,姚辞对裴赠是有些愧疚的。
对方带病上船,不知道结婚对象是个冒牌货,也不知道自己的婚礼即将变成闹剧一场。
他说对不起本意是给裴赠提个醒,再告诉对方自己会补偿,然而转念一想,何必这时候就去给人添堵。
于是他顺着裴赠的话说了下去,还连带着磕碜了一下自己。
厉以行看着通讯器上的字句,不管对面跟他说话的到底是姚路还是姚辞,他都因为这句形容姚辞轻浮的表述而有些不舒服。
“他以前谈过很多男朋友?”厉以行问。
姚辞愣了愣,这个裴赠怎么还关心起自己来了。
不过他还是按照以前的思路,尽职尽责地造自己的谣:“很多,能凑一桌麻将,你知道麻将吗。”
对面的未婚夫好半天没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很勉强地说:“四个也还可以。”
这也能接受?姚辞觉得情况不妙,飞快地打字道:“不是,我说的是凑一副麻将牌。”
这下裴赠彻底沉默了。
那边姚震夫妇同蔡司挺搭电梯下楼,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间里,蔡司挺若无其事地开口:“明天婚礼结束之后,二少爷会跟那个姓裴的小子住在一起吗?”
姚震这才明白刚才对方的意思,原来是不想姚辞被标记:“蔡少校您放心,不会的,婚礼一结束我就派人把裴赠送回房间,就说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蔡司挺这才微微颔首,脸色舒展了不少,过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身体不好,倒拖拖拉拉活了这么长时间。”
海上天气变化万千,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远方就有层层乌云压了过来,光线逐渐暗下去,风大得人在甲板上都快要站不住,是大雨将至的迹象。
傍晚姚辞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听见主管对服务生说下班之后将杯盘碗碟都收起来,桌椅都固定好,担心夜里起台风,大浪让船身颠簸。
他自己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说不上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第二天即将到来的生死突围。
姚辞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只是机械地吞咽,险些被鱼片中没剔干净的刺卡住喉咙。
人没底的时候总是想向外界寻求陪伴,姚辞心里不服帖,便在餐厅主管经过的时候没话找话地叫住了对方:“你们的鱼新鲜吗?”
主管瞪圆了眼睛:“二少爷您开玩笑呢,现在这些鱼都是上次停船的时候捕捞的,来一个杀一个,然后冷冻起来,您说新不新鲜?”
他说得杀气腾腾,姚辞脑后凉风顿起,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一个人待着。
吃完饭之后他没有到处闲逛,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洗过澡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大雨倾泻而下的声音,雨点带着重量敲击窗户,来势汹汹,听得人要喘不上气。
雨下了半宿,姚辞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结果迷迷瞪瞪地就坠入了梦乡,一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用手挡着才意识到天已经放晴了,昨晚风大雨大,黑云压境,他忘了拉窗帘。
姚辞摸索着坐起来,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仿佛前夜不曾落下过一场大雨,是个结婚的好天气。
他醒了会儿神,伸手去抓床头的通讯器,又叮嘱了一遍李拜添,让对方白天盯着点儿厉以行,但也别跟得太紧,让厉以行察觉了。
李拜添满口答应,又问:“您是怕他移情别恋,去找别的Omega?”
姚辞给他回了六个点:“……”
虽然对姚家来说这场婚礼的内幕不怎么光明磊落,但面子工夫倒是做得很足,一大早日落玫瑰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船上各处都装点了新鲜的花束和纯白的丝带。
按照姚震的安排,姚辞一起床就扮成了姚路的模样,去了隔壁房间,等着人来送礼服。
李拜添整个白天都没有联系过姚辞,姚辞知道自己关于厉以行的行动时间是猜对了,随着婚礼的临近,他逐渐坐立不安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腥风血雨的场景。
与此同时,厉以行站在裴赠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披上黑色的西装外套。
姚家考虑到裴赠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和脆弱的神经,在结婚的正装外还给他准备了带兜帽的围巾,围上之后只要稍微一低头,就完全看不清五官。
厉以行用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黑色绒线围巾给自己戴上,调整了一下站姿,镜中立刻浮现出了病弱男人的形象。
交货时间是他同指挥部反复研判确定的,就在今夜的婚礼进行时。
他会作为裴赠参加婚礼,而一队海盗将在那时袭击日落玫瑰,人群必定因为惊慌一哄而散,到时候他就可以趁乱从教堂脱身,跟海盗的首领接头,协助对方带走他护送的货物,并伪装成普通的公海抢劫。
那些海盗其实是帝国的一支特派军队,多年来一直以自由海盗的身份通行全球,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交易网络,同各国黑市都有联系。
厉以行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北方那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已经打了一个月了,希望这批货能在帝国的防线受到攻击前发挥作用。
晚间六点,日落玫瑰的乘客排队进入教堂落座,角落里的唱机不紧不慢地播放婚礼进行曲,甲板上堆放着从货舱中运来的烟花。
六点一刻,扮成裴赠的厉以行在下人的协助下走进教堂,站在了离牧师不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