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日(73)
而刘今越换上飞行服、驾驶直升机后,也没有立即奔赴青云山脉解救易阿岚和周燕安,而是飞到孟起所在的地方,交给孟起一个带监听功能的微型纽扣定位仪,然后把孟起载到南月市,接着两个人各携带一支量子通讯机,分头行动了。
考虑到间谍大概率是通信员,会监听研发中心附近的无线电信号,他们没使用卫星电话,而是采取保密性更强的量子通讯机。
刘今越能拿到的量子通讯机并不十分完善,相互之间传递不了复杂信息,但没关系,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事情顺利的话就发送一个固定的信号就行。
在刘今越开着直升机,在天大亮接到周燕安和易阿岚的时候,那个方形量子通讯机成功收到了来自孟起的信号——一切如预想中的顺利。
孟起在南月市找到当地车牌的可用车,开车一小时赶到南星市,与毒贩成功会面。毒贩的模样与程思思描述得八九不离十,孟起借着寒暄的功夫把微型定位仪塞进对方口袋里。
毒贩会带着误差不超过十米的定位仪回到七岁的程思思身边。
易阿岚收好量子通讯机,再没有好顾虑的了。
这一次,运气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在清毁掉研发中心后,飞往南星市的空中,易阿岚与孟起打了一通电话。
孟起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们,手里拿着的与定位仪配套使用的显示器也在正常运行,屏幕上一个小红点亮着,多数时间一动不动,只偶尔做小范围的正常移动,地图显示那是一个高档小区。方烨然肯定叮嘱过毒贩带着程思思转移,本着有便宜白不占的原则,他自然选择这座城市最好的住所,过上电影中黑道老大的奢华生活,抽着雪茄,喝着柜藏红酒
易阿岚挂断电话,长长地舒气,往后靠在座椅上,此时机窗外的风景都顺理成章有了被欣赏的意义,代表着开阔、壮丽,而不是无尽的茫然与虚无。
“太好了。”易阿岚说,“我们救出了程思思。”
周燕安也说:“是啊,太好了。”
易阿岚笑着,忽然惊呼一声挺直了背。
周燕安忙回头问:“怎么了?”
易阿岚说:“Joker真的很厉害!”
周燕安不解地看着他。
易阿岚解释道:“孟起见到了那个毒贩,证明我们当初的猜测是正确的,方烨然就是通过三十二日社区联系到外人来帮助他。但你还记得吗,我刚刚在研发中心检索总数据库,没有发现任何访问三十二日社区的痕迹。这不可能是方烨然做的,他顶多只能把自己电脑的浏览器和硬盘痕迹删除,根本进不到数据库里,要不然他不会把访问安全应答系统的痕迹不一起删除。这只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joker做的,像他所设想的互联网乌托邦那样,他让每一个登录三十二日社区的用户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就没有人能追踪到社区的地址。”
易阿岚忍不住感叹:“他怎么这么厉害。”顿了顿又说:“但这应该只限于在三十二日,首先有足够多闲置的计算机来叠加算力,其次被修改的数据库哪怕防火墙喊破喉咙也没人来理,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加以干涉。”
周燕安想了想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网络能到达的地方,Joker也能到达。”
易阿岚点头:“只要他想,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目前看上去,他并不是很想。”
“希望如此吧。”
易阿岚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周燕安语气里的不乐观,他自己也只是莫名其妙地相信Joker而已。
孟起在南星市的一条高速路入口等周燕安,正午的天气很热,他躲在车子里,把冷气开得很足。直到听到直升机的声响时,孟起才从舒适的车厢里钻出来,挥舞着一把红色旗帜。
考虑到直升机进入城市动静太大,周燕安就直接停在高速路上,然后他们开车进城去找程思思。
易阿岚先单腿跳下了直升机,周燕安在拿一些简单的武器和装备。
孟起见只有两人,一惊:“那个……老头呢?”
易阿岚说:“留在研发中心了。”
孟起脸色又是一变。
易阿岚察觉到误会,连忙补充:“刘爷爷是主动要求留在研发中心与战机为伴的,他很好,没受伤,没意外。”
“哦。”孟起虚惊一场。
易阿岚失笑,这个孟起平时看上去低调冷漠,从不主动跟他们多说话,但心里还是关心着他们的安危。
周燕安又穿上塞满小工具的战术背心,在胸前挂了一挺轻机枪,腰部装上手/枪,就准备妥当上了车。
孟起把定位仪显示器递给周燕安:“酷哥,给你。”接着对同坐在后排的易阿岚说:“我第一次见这么酷的兵哥哥。”
易阿岚笑说:“我也是。”
周燕安坦然接受了背后两个人的夸奖,一踩油门,朝显示器指示的方向开去。
约二十分钟后,周燕安把车停了下来,他们已经进入到城区,前方一公里处就是一个高档小区的别墅区,目测那个毒贩带着程思思就在里面。
“你们在这等我。”周燕安说。
易阿岚和孟起一人从一边车窗探出头,看周燕安轻声快跑进入别墅区,接近其中一栋别墅时停了下来,对比了下定位仪给的具体位置,绕到别墅后面去了。
易阿岚和孟起看不见人,把头缩了回去,等待着。
在寂静中,孟起忽然问易阿岚:“你看到新闻了吗?”
易阿岚问:“什么新闻?”
“一个老头,”孟起说,“得了癌症,在术后康复化疗期间,拿水果刀刺死了同病房的两个病人,刺伤了三位护士。”
易阿岚只能说:“没有。”
“就前不久的新闻。”孟起平静地说,“那老头被警察控制后,一直在哭,说他不想死,说他就是心里不平衡,见不得自己要死,其他和他一样的病人凭什么能活下去?但是他的主治医生说,他的癌症只在中晚期,术后恢复得也还不错,放化疗尽管痛苦,但坚持下去还是能多活几年的。对他这年纪来说,多活几年已经赚了。医生一直这么安慰他,但他不信。医生和警察得出的结论是他因为生病而神经错乱了,而且他的确总是胡言乱语。”
易阿岚转头看孟起,心情沉落,他预感到了些什么。
孟起继续说:“那老头总是说,医生没给他做手术,他的病情已经恶化了,痛死了,活不了了。他做手术的日期是6月3日。”
易阿岚低低地叹了声。
他无法认同老人的残杀行为,但同样,他恐怕也永远无法想象,在5月31日之后的那个三十二日,身患绝症、等待妙手回春的老人在空荡荡的医院是多么无助。忍受着每一次痛不欲生的放化疗折磨,恍惚间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之后,也总会再一次经历癌细胞依旧在体内肆虐的三十二日,因为惧怕、恐慌,癌细胞扩散得更加快了。
孟起淡淡地说:“如果你看过那个新闻,看到那老头的样子,就会真诚地希望,不要再有人因为三十二日失去希望了。”
周燕安从别墅二楼破窗而入时,程思思的希望跟随炽热的夏日阳光,倾泻进这栋屋子。
毒贩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本来拉着窗帘的窗户,双脚搭着摆满进口食物的茶几,进行单机小游戏的手机掉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几乎惊呆了。
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机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惊恐又熟练地举起双手,跪下来叫道:“别杀我!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什么也不关我事!”
周燕安说:“我是警察。”
毒贩有些荒谬地问:“这个世界也有警察?”
周燕安说:“这个世界并不是法外之地,当然有警察。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别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了。”
毒贩连忙点头称是:“警察同志,我真的还没来得及做坏事,就今天卖了点海/洛因,还没收到钱,我现在就去把海洛/因追回来!”说着就要去捡手机,被一发击在沙发的子弹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手举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