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上(226)
“这个……”
李光济顿了下,没再看赵兴德:“帮过的。”
“那你呢?”仇疑青继续问,“可曾帮过他?”
李光济苦笑:“我倒是想帮忙,可他的事和我的事不一样,我帮不了。”
仇疑青:“你和他同年进户部,他熟悉的你一样要熟悉,他要学的你一样要学,缘何不一样?”
“这个……”李光济求助的看向赵兴德。
赵兴德便叹了口气:“唉……这新人能力不一样,分派下来的任务就不一样,都说管修竹胆子大了,喜欢出风头,肯定是要抢好活儿的,要不是那些容易立功的,好的,都被管修竹抢走了,这些边边角角的也落不到李光济头上,李光济也不至于干了一年还出不了头,手上的东西都结不了……”
“不过也没关系,官场嘛,都是熬出来的,”赵兴德似乎对老实做事的李光济很看重,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做事,先把基础的能力磨出来,什么都会做了,将来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没有家世,不如别人长得好,都没关系,上官要的,永远都是能做事的人,你磨练到位,上官怎会不提携?”
李光济眼观鼻鼻关心,束手恭立:“……是。”
仇疑青又问:“管修竹死的那日,你们可曾有过交流?”
“这个……”李光济有些不明白,期期艾艾的,也不敢直接问,“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为什么还要问?
仇疑青面色一如既往严肃深沉:“回答本使的问题。”
不知道是被这姿态吓的,还是去年那件事终究有些敏感,李光济有些紧张:“那时库银缺失的案子出来,刑部来查,所有人都很紧张,七夕那日纵是节日,大家也都无心它顾,回去都很晚,但之后又被叫了回来,好像是刑部那边有了新证据,通知所有户部人员,不得擅离,原位等待,可还没到天亮,管修竹就……就自杀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呃,至少我是在自己的座位上,没人叫不敢乱走,生怕被怀疑,和管修竹……应该是没有交流的,过去的有点久,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
“管修竹也是在自己的办公书房,一直没有出来?”
“因为我自己没怎么出来,所以也没见到他。”
仇疑青点了点头:“你既和管修竹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可知这里有谁,待他特别好?”
李光济一愣,手指紧了紧,头垂的更低:“我……不知道。”
第106章 起棺验尸
仇疑青又问了李光济几个问题,李光济有些答的很快,有些答的很犹豫,不知是不方便说,不能说,还是真的不知道。
“行了,你继续干活吧。”
得到这句话,李光济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行了个礼,就坐下来,头重新埋在那堆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公文里。
叶白汀接收到了仇疑青的眼神,知他在想什么,这个李光济十分拘谨,听到稍微有点敏感的问题就很紧张,几乎每回一句话都要看一眼赵兴德,这种表现已经不是谨慎那么简单,他是不愿意做出任何让领导反感的事,说出任何让领导反感的话……
小心过了头。恐怕这些话里,也会有一些水分。
赵兴德笑眯眯给仇疑青带路:“指挥使这边请——这是蒋宜青。”
二人又被引到下一个公案前。站起来的人看起来有二十四五岁,模样很是周正,身材偏瘦,眉眼带笑,不过这种笑不是亲切和煦的那种笑,他的气质里有些另类的张扬和傲气,让他看上去有一种不一样的……嗯,风流气质。
蒋宜青看起来张扬大方,说话也很有胆气:“参见指挥使——咱们户部这几日修葺,乱的很,哪用得着您屈尊至此,您有话直接吩咐,叫咱们过去问不就是了!”
叶白汀看了看他的公案,笔墨纸砚,文书卷宗,都有,但跟李光济比,就小巫见大巫了,少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显的公案如空旷山野,那么大,那么空。
再看周边炭盆放置的方位数量,这个位置……他朝仇疑青递了个眼色,仇疑青明显也看到了,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有直属领导和锦衣卫上官在,蒋宜青这么说话其实有点不合时宜,有僭越之嫌,比如刚刚的李光济,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可赵兴德就像察觉不到一样,远不如在李光济的严厉和走过场,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刚刚指挥使的问题你也听到了?好好回话。”
“是。”
蒋宜青再次朝仇疑青拱了拱手,也没漏过叶白汀,非常客气且多礼:“大人可是想问管修竹之事?恕下官失礼,下官想替光济兄求个情,这件事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去年刑部问案时,我们该说的都说了,未敢有隐瞒,如今过去这么久,再让我们回想,有些事确实想不起来了,如若要了解案情,您问我们,还不如去看当时的卷宗……下官斗胆直言,那时刚刚案发,所有人震惊遗憾,细节方面应该记得更清楚些,刑部记录下的口供定然更丰富。”
他也知道这么说话稍显无礼,根本没停顿,继续微笑往下:“我现在还记得的,大概就就是对管修竹这个人的印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坏人,长得是模是样,往人前一站,微微一笑,大家就能就能对他心生好感,可相处久了,你就会感慨,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脸。”
“性子太独,太拧,闷头做自己的事,不问别人帮忙,也不帮别人的忙,别说官场外面的交际,就是咱们官署里面,也有很多必须得配合的公务,想靠一人单干,怎么可能呢?碰上大任务,连上峰的签章都拿不下来,这久了,可不得出问题?”
“你想办事立功的心,谁都懂,都能看出来,可你干的活儿,走的方向不对路,别人说你又不听,干了半天没出成果,可不就失落失望钻了牛角尖?这人啊,心思就不能想偏,一旦想偏了,走了不该走的路,就回不来了……”
蒋宜青一段话说的真挚诚恳,语重心长,又有一点淡淡的讽刺。
仇疑青:“你知他犯了错?”
蒋宜青就笑:“下官哪能提前得知?这不是他犯事被抓住了么,咱们也才知道。”
仇疑青:“此处可有他仇人,可有对他特别好的人,他死那日,你都在做什么,看到了什么,一一道来。”
蒋宜青:“要说看不顺眼的,这里上下应该多少都有点,他那种做事风格,影响了大家的效率么,可要说有仇到杀人,倒也不至于,对他特别好……也没有,他刚刚进来时,仗着那张还不错的脸,倒是收获了很多善意,大家都挺爱和他说话,久了么,就一个都没有了。”
“他死的那天……有点巧,刑部传话说查出了新线索,所有户部相关人都在这里,尚书大人都被回来了,下官自也在,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到底是户部的事,下官担心被连累,可下官没做过坏事,心不虚啊,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下官头上,顶多就是运气不好被牵连,调任它处,下官想到了各种不好的结果,便也释然了,想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干脆就在书房里看书,除了沏茶水,没出过屋子,也没看到管修竹,自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有何经历……”
仇疑青这边问着话,叶白汀注意到了一边放着的空案几,观长度款式,和李光济蒋宜青用的长案一模一样,只是这张案几上面空空如也,隐有灰尘,搭配的椅子上也没有坐着人。
待厅堂彻底安静下来,仇疑青问话结束,没有再多的想问时,他伸手指着这张案几:“这里坐的是谁?”
“哦,他要是在,你们兴许还能得到更多细节,”蒋宜青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他叫孟南星,奈何腊月里母亲去世,他丁忧归家了,这房顶漏水,他虽不在,我们也得顾着点不是?就把他的案几也挪出来了。”